恕……不能奉陪?
李睦震惊地看着乐成,简直难以想象乐成竟然会拒绝他的恳求。
为何?
这并非是他李睦一己之事啊,而是关乎整个国家啊!
“乐成将军……”
“无需多言!”乐成抬手打断了李睦的话,义正言辞地说道:“李睦将军,大韩与魏国这场仗,从对峙到开战再到结束,整整持续了六年……如今是第七年了,人心思定,虽然正如你所言,蓟城的君主韩异,并非名正言顺,但他促成了韩魏同盟,我认为,这是正确的主张。……你觉得你尚有反攻之力,那是因为你身在雁门郡,雁门郡有数座雄关可以抵挡秦、魏两国的军队,但是其他郡呢?就拿我太原郡来说,去年前后遭到桓王赵宣与魏将姜鄙二人的夹攻,数万将士只余下过万……呼!”他长吐一口气,摇摇头说道:“好不容易魏韩停战,何必再次挑起战事呢?”
“……”李睦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
在旁,他的长子李瑻闻言忍不住嘲讽道:“乐成将军推三阻四,恐怕其中愿意并非如乐成将军所说的这般吧?”
乐成闻言挑了挑眉毛,轻笑着问李瑻道:“那少将军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只见李瑻冷哼一声,说道:“想必是魏国许诺了乐成将军诸般优待,以至于乐成将军此刻心中早已没有了故国……”
“……”李睦微微皱眉,但在迟疑了一下后,竟是没有呵斥长子李瑻,而是看向乐成,显然他也是想弄清楚,乐成此刻到底是他韩国的将领,还是魏国的将领。
在李睦、李瑻父子二人的注视下,乐成自嘲般摇了摇头,随即,他注视着李睦,沉声说道:“李睦,想来你也已有所猜测,乐某索性也就把话说开,我与阳邑侯,在十余万魏军的夹攻下,死守太原郡大半载,到最终落得个困守晋阳的局面。……可即便如此,当时我与韩徐大人仍在奋力抵抗魏军,直到蓟城那边送来王令。我自忖这已经对得起先王(韩王然)、对得起釐侯韩武了……这个国家已经完了,连王都蓟城的士卿都臣服了魏国,我乐成为何不能为自己考虑,投效魏国,换取出路?少将军不必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至少在我看来,我问心无愧。”
听闻此言,阳邑侯韩徐在旁微微点头。
见此,李睦愈发心冷,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阳邑侯,难道你也是这般认为的么?”
看着李睦那难以置信的眼神,阳邑侯韩徐长长叹了口气。
正如乐成所言,他们已经将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可是上天注定要使他韩国覆亡,他们又能怎样?
倘若韩王然还在世,倘若釐侯韩武还在世,他们多半还能咬紧牙关再支撑一段时日,可问题是,韩然、韩武相继过世,他韩国,再没有能匹敌魏王赵润的雄主。
国者,无民不立、无王不兴,魏国有魏王赵润那般的雄主,注定会日益强大;而他韩国,再失去了韩王然与韩武后,注定衰败而亡——这即是天数!
近几日,在韩徐暂住于晋阳的这段时间内,他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即这个国家是否还存在希望?
在经过反复思量后,他遗憾地得出结论:这个国家,已毫无希望。
至少他看不到。
事实上,阳邑侯韩徐觉得李睦的计划有很大的机会实现,可那又怎样?
收复了蓟城又如何?
待等魏国解决诸国联军、解决秦国,势必第一个复攻韩国,难道他韩国到时候就挡得住魏国的军队了?
怎么可能!
别忘了,他韩国与魏国这场仗,从对峙到开战再到结束,整整持续了六七年,那时的韩国尚且挡不住魏国,难道似眼下这般千疮百孔的国家就办得到?
这才是阳邑侯韩徐不支持李睦的原因:他觉得李睦的这个计划,毫无意义,根本无法改变局势。
倘若硬要说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除非魏国被诸国联军或秦国击败,且魏王赵润这位雄主战死,魏国陷入政权争夺无力顾忌他韩国,这才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
可问题是,攻陷了蓟城的魏军,今年即将攻打到齐鲁两国,齐鲁两国在力求自保的情况下,必定会召回攻伐魏国的军队——诸国联军的溃势,已经清清楚楚摆在眼前!
待魏国击溃诸国联军后,它只需调转枪头击败秦国,便能取得这场仗最终的胜利,成为整个中原唯一的赢家。
这天下的走势,已经清清楚楚摆在面前了!
韩徐实在不明白,何以李睦仍然觉得尚有机会匡扶国家,匡扶一个早已毫无希望的国家。
摇了摇头,阳邑侯韩徐劝说李睦道:“李睦将军,国人思定,莫要再挑起战争了……”
李睦深深看着乐成与韩徐,良久摇了摇头,叹息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值国家动荡不安,我辈当慷慨捐躯、为国尽忠,虽前途凶恶多舛,亦无所动摇……”
说到这里,他见乐成、韩徐默然不语,似乎并未被他所打动,他心下黯然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某就此告辞。”
说罢,他带着长子李瑻,起身离去。
约一炷香工夫后,李睦带着长子李瑻以及几名骑兵护卫,从蓟城的北城门离开。
在一个时辰前,他饱含着希望进了这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