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威胁(1 / 2)

太女 月下卖刀郎 4434 字 20小时前

寒雨阴阴,长街淅沥,小车破开雨幕,沿僻街划至雍府。

风临将子徽仪送到丞相府附近,并没有近前,分别时,她问了那个素问几句话:“你家公子病着为何还出门”

素问答:“公子出门前没有高热,只是胃疼,是宴上吃到一半烧起来的,本以为可以支撑,许是淋了雨,才重起来。”

第二问:“胃疼多久了”

素问答:“两日”

第三问:“这宴非赴不可么”

素问回答这个问题时有些踌躇:“这来时没想到这么重”

行了。风临这就懂了,是子徽仪要去的。

只是,就算是乐于交际宴乐的人,至于忍着病痛还要去赴宴吗风临觉得古怪,留意在心里了。

她手指留恋地理了下少年的鬓发,叮嘱素问道:“府里人问起,只说是你顾的车。若有奇怪传言传出,孤会来找你。”

素问紧紧抿唇,心中掂量着这亲王的话,府里人问不说,那他问呢

那位亲王没说明,是无意还是故意

然素问没问,只深深对着风临行了一礼,便搀着子徽仪回去了。

风临收回目光,赶回自己王府,归府时有暗卫告知府外似有人盯梢,风临听后没说什么,只给了个眼神,暗卫悄然而退,不多时尽杀。

风临复换车更衣行装,一路择僻静道,带着卫队往护城河畔去了。

护城河定波桥下,夜黑如墨染,四下林树静谧,落针可闻,一辆被乌布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辆小轿停在桥脚下,一旁孟品言与慕归雨已等候在侧。

很快,亲王的车驾出现在二人视野中,密行而来,卫队皆着黑衣。

及会面,三人也不废话,孟品言笑着一拱手,直接向右让了一步,侧身抬手朝身后小轿一示意,轿旁手下立刻上前掀开轿帘。

当风临真正看到平康的那一刻,才明白寒江口中那句打断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是一条腿断了,而是这个人的魂,这个人的脊梁,这个人的一切都被无情地打断了。平康像一根拦腰断折的瘦竹,灰扑扑地给人丢在那里。

呈现在人眼前的,只是一个被酷刑摧毁了一切的肉躯。看上去,他和死人的区别,仅是他会喘气而已。

他的腿还能走吗

他还能再站起来吗

孟品言侧立一旁,挂着笑瞄了眼轿内,想:已经废了的人,买回去又有什么用

但风临给钱给的很痛快。孟品言笑着纳下金子,也就不去管这些富贵的傻子如何想。

“钱货两清,殿下,有事再来。”

风临用等重的金子从夜狱换回了平康。

她不用买字,她用换。因为平康不是器物。

孟品言笑风临傻,其实她还不知道这个亲王到底有多傻。其实她再开更贵的价,哪怕再多两倍,无论这个人是生是死,哪怕只剩一把白骨,风临都会点头带回来。

孟品言卖的是肉,风临换的是自己自小相伴十几年的亲人。

再贵一倍,风临也觉得是自己赚了。

“平康,还认得我么”风临走上前,轻轻唤他,平康的眼中太灰败,风临怕他也如寒江那般被折磨得崩溃,试探着询问他是否还认得自己。

轿中青年艰难的抬起头,目光苍凉。

才一年,他就有白头发了。

忍着难过,风临向他伸出手,轿中青年沉默着,缓缓地将手抬起,一寸一寸地挪出轿子,挪到月光下,挪到风临眼前。

于是风临便看到,他缺掉的那一节小指。

她强撑的镇定终于崩塌,两只手颤抖地想握住那只手,却不敢近前,只能在它周围颤动,“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这根手指怎么回事,内卫与平康都很清楚。拷问时为了给这个嘴硬的青年一个教训,她们拿着斩骨刀,摁着他的手,把他的小指一块一块地剁了下来。

一个指节细着些剁,可以剁三刀,大多数人一刀便招。平康经了五刀,昏过去了。

一个字也没说。

亲王的卫队已经握住了刀把,毫无疑问,她们感受到了风临的杀意,似乎即刻就会在这方寸之地发起血腥的报复。

察觉到不对,慕归雨赶忙上前想开口,但轿中的青年却先她一步动了起来。平康行动很困难,抓着轿帘才能站起身,他用那只手握住了风临的手。尽管动作虚弱巍颤,然而让人感受到一股沉稳的坚定。

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有资格要求公道的人,亦是最有资格歇斯底里,发泄报复的人,下一瞬他哪怕狂吼着控诉内卫的残暴,疯狂要求报仇都不足为奇。

然而他握着她的手,却只是说:“回去吧殿下,我累了。”

回到王府时,寒江正在喝药,她神智清醒了很多,只是偶尔仍然会无端惊一下,她也总是睡不好。

房门被轻叩三下,她放下药碗,轻轻说了一声请进,门被推开,风临探了进来。

寒江已经识得人了,也知道了殿下没死,她喜出望外,精神连带着也好了许多,只是对于那一年的遭遇,风临还没有和她讲,怕刺激到她。寒江也大约知道风临的顾虑,并不勉强,反而很认真的喝药,告诉风临,等她彻底好了,要告诉她。

见是风临来,寒江很高兴,她摇晃着从床上下来,跑上前去说:“殿下您回来了。”

风临点点头,轻声对她说:“披上斗篷吧,孤领你去见一个人。”

寒江动作渐渐停止,站在那里,眼中慢慢蓄起泪花。

哪怕风临没有明说,她也意识到了那个人是谁。寒江十指颤抖,短短一瞬,居然哽咽到说不出话。

风临抽出丝帕给她拭泪,眼泪却越拭越多,寒江颤声问:“他他还活着吗”

“活着。”风临坚定地告诉她,两个字,令她彻底安心下来。

自寒江清醒,她一步也没离开过这间屋子。外面的世界好像挂满了刑具,她恐惧于面对。但今夜,她将脚主动迈出了门。

门外有她想见的人。

他瘦了吗他的腿还好吗她们有给他东西吃吗

她想看看他,她想听听他的声音。

殿门外,月光空明,照庭如水。

一群黑衣的士兵围绕着一个刚刚落停的小轿,有个瘦削的青年站在轿前,为人搀扶着,极为痛苦地向前挪动。

青年穿着灰布衣,破极了,头上几缕白发搀在发髻,夜风一吹,便梭梭飞摆。

这实在称不上什么好形象,但寒江却似看到了凡尘的神仙,激动得发起抖来。

她再也抑制不住,朝着那个灰扑扑的身影奔驰下长阶,一路洒着泪,如归靶的飞箭,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个虚弱寡言的青年。

什么目光、什么看法她都不顾了,此刻她的眼中只有这个青年,她紧紧地扑抱住他,满脸是泪,慌乱地察看他的手脚伤势。当她看到那节永无可能复原的断指时,寒江彻底崩溃,捧握住他的手,撕声大哭。

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凄惨,就好像她的手指也给砍断了,极度的痛苦摧残着她的心,流下大颗的泪来:“她们这样对你她们这样对你”

痛心的哭声似也触动了平康,他那双灰颓若废墟的眼颤了下,似乎这份带泪的疼惜也让他的血液重新流动,于是他感觉到了痛。

这份痛忽让他有几分活着的实感,他本是内敛的人,却于此时伸出手,在早春细蒙蒙的夜雨里,缓缓地回抱住了她。

“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次日清晨。

荣三女郎荣意荷自花楼包房中睁开眼,她昨夜忙了一整晚,又喝了大酒,照往常都要睡到晌午才睁眼,只是今天不知怎的,身上寒津津的,睡不踏实。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想伸手揉揉眼睛,却突然感到一股束缚之力,她赶忙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给人捆起来了。

这一下惊得她清醒大半,忙不迭从床上扭起身,见自己的脚也给人捆住了。

“这怎么回事”荣意荷大惊失色,她不记得自己有玩这项游戏,正慌张时,忽然觉得脖子上黏黏腻腻的,像是抹了。

她闻到了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荣意荷抬起被捆的双手,飞快朝脖上抹了一下,拿到眼前一瞧,手掌上赫然沾了一大片猩红稠血。

“啊啊”

荣意荷汗毛倒竖,疯狂甩着手,在床榻上扭着后退,不想一抬头,发现床榻前正对一面大镜子。

镜子上清晰地照出她的身影,她看到自己脖颈上不知被谁抹了一大把鲜红的血,那血液还未干透,在镜子的反射中,一股一股地缓慢流淌下来。

荣意荷惊恐地望着镜子,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当日,自家女郎遭人威胁的事情惊了荣府,待一查问,才知荣家有五位女郎都遭受了荣意荷的待遇,被人在宿处捆住了手脚,脖上被抹了一道猪血。

这鲜明的威胁令阖府上下震动,荣恒威得知消息后更是直接从虎贲军回来,下令彻查此事,势必要将这歹人揪出来。

花楼、宿馆、书院、乃至府中仆从,都被一一查问,忙忙碌碌闹了一日,却一无所获。

这下休说那些女郎的爹娘,连荣恒威这位将军也气急了,在府里把办事者骂得狗血喷头,骂骂咧咧地乘车去了京兆府。

如此直忙到夜深灯疏,也没得头绪,人家京兆府的人也有她们自己的事务,不好一直打搅,荣恒威没法,只得先归府。

荣恒威满肚子气地踏出府衙,四下张望,寻找自己的车马,此时夜已渐深,府前道上无甚人影,放眼望去只有一车停在那处,马夫随从都不见。

“准是那群油货看着我长久地不出来,躲懒去了”荣恒威本来就生气,见了更是火大,大步走到车前,吩咐手下去寻人,自己则转过头,对着车帘子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