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走近,子徽仪避无可避,困坐在那里。
随着步履近前,地上墨黑衣摆压在公子玉白长袍上,像片乌云威迫着月华。只是乌云势凶,月华却并不畏惧。
月华反而很欢喜。
“殿下,您怎在此。”子徽仪仰起头看她,一双眼睛迎着日光,清澈得如一眼望到底的湖。这两汪澄澈的湖里只映着她的身影,就好像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这让风临泛起酸涩的欣悦。
他仰头时,修长雪白的脖颈抻出条好看的曲线,优美而欲情。风临垂眸望着他,不知怎么想的,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慢慢道:“孤闲逛至此,算是巧遇”
子徽仪不期她会做出这动作,眼中懵然,以为是她对方才所见的报复,故而也没有反抗,顺着她的手指抬起脸,由她打量。
这种顺从是不正常的,起码以他们相绝的关系来看,不正常。但风临好像一直习惯了子徽仪的这种顺从,此时竟没有发觉这种不正常,自然地接受了他的顺从,并真的打量了两眼。
她食指抬着他的下巴,眼睛看了看他红肿的脸颊,嘴唇微绷,半晌才憋出句:“你活该。”
子徽仪没说话,只是把眼睛垂下去,避开了与她对视。
“哼。”风临一刻不离地盯着他,自然也看见他神情的变化,哼了一声,撤下手,却到底没忍心走。只见她自蹀躞带上解下个锦包,伸手掏出个拇指大的小青瓷罐,“啵”一声打开罐盖,朝子徽仪一递:“化瘀膏,擦吧。没毒。”
哪想子徽仪见了伤药,开口第一句却是:“殿下为什么随身带着化瘀药是哪里伤了吗”
递药膏的手滞在半空,许久未动。
“殿下”
“呵”风临方才不知何种心绪,回过神后只低低自嘲一笑,收回手,打开药罐,探指挖了一大块绿玉似的药膏,上前伸手一把抹在子徽仪脸上,动作间低声说:“问这个有什么意思,伤不伤还与你有关么。”
子徽仪眸光微黯,不再继续说了。
冰凉药膏触在脸上激起点疼,他头微微地往一旁躲闪,嘴里小声说:“殿下,叫人看到不好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的动作落在眼中,风临心阴沉起来:她打你你都不躲,我给你涂药你却躲
风临冷着脸不语,听完他这句话,将手指药膏狠狠地在子徽仪脸颊抹尽,尔后起身冷语:“涂完了。”
子徽仪吃痛,暗暗嘶了口气,却不想令风临冷笑起来。
“疼么”她问。
只是不待子徽仪张口,她便冷笑着说:“活该。”
“谁让你选了她,你选了她,就只有疼。”
苦涩满进唇齿,堵得子徽仪连笑都发苦,“是啊,这的确是我活该。对不起,殿下。”
风临直直注视着他的面容,忽然生出一股火来。什么对不起他在和谁说对不起
被打的不是他吗,被羞辱的不也是他吗,今天这场闹剧归根到底是两个亲王的博弈,从头至尾真正受到伤害的只有一个他,他为什么要道歉
他错哪了
子徽仪还在低着头,美如画笔勾勒的眼眸垂望地面,真像做了什么错事的样子,整个人因内疚显得畏手畏脚。风临讨厌他这幅样子。
他该更爱惜自己一点的。
见对方没有回他,子徽仪落寞地笑了笑,他以为对方讨厌自己,端坐在那里,手指有些局促地缠在一起,他知道风临现在必厌极了他,想必是连见都不愿见到他的,更休论闲谈
不安混着慌张,子徽仪生怕她更加厌恶自己,攥着手指起身,想要在她更厌恶自己之前逃离,开口又怕惹恼她,故而以很小的声音说:“我我还是先走吧”
就这么不想和我待着么。风临看着他,目光也渐渐冷了起来,道:“走就走吧,孤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她便狠一扭头,整个人背过身去,再不看他。
子徽仪脸上表情一寸一寸凝固住,他站在那里,整个人都被这句话伤褪了色。
原来是真的她真的不想看到我
猜测成真,并不值得喜。这句话反而使子徽仪陷入了恐慌之中,以致慌张无措。
好像她不想看到自己,自己便再也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子徽仪站在那里,面色极为难看,满心都在念着一句话:殿下不想看见我,怎么办殿下不想看见我,怎么办
他这样想着,手指甲慌乱地抠破了指尖,渗出一缕缕血丝。心只以殿下的喜恶为准则,她喜欢便去做,她不喜欢便不做,当她不想见自己与自己渴望见面的感情发生冲突时,他竟在原地惶惶不知所措,也没有想过违逆她的话。
忠顺得可笑。
忠顺得可怜。
最终,子徽仪动起发白的唇,给了她四个字的答允:“好的,殿下。”
他还是答应了她。
在无碍她性命的前提下,剧烈的情感与她的意愿之间,他选择成全她的意愿。他不会违逆她的话,哪怕这话会令他肝肠寸断。
但他忘了,人有时是会说违心话的。
风临听到答复,不由呆在那里。此时她已分不清,自己是想听到他的答允,还是拒绝。
像生怕吵到她似的,背后人蹑手蹑脚动起。
身后一阵细微响动,轻得像吹去一片树叶。等风临再回头看时,已望不见子徽仪了。
落寞行渡,乘舟离去。
当在舟内见到慕归雨时,风临并不意外。她沉默地坐下,表情并不痛快。
舱内暗光中,慕归雨半张脸没在阴影里,露出淡淡的笑,望着风临问:“殿下,顺心了么”
小舟波上摇晃,光影亦起波澜。在浮光暗影的交错间,风临沉声道:“这就是你将孤诓来的目的么”
慕归雨反问:“所以,我达成了么”
光影在面上挣扎,风临像是逞强般,喃喃道:“他与她还没定盟。”
慕归雨摇头轻笑:“非要等到定盟成婚的时候,才肯罢休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含着笑音,连严厉都算不上,却教风临整个人定在原地,心内若大火焚过,再不说不出半个字。
那话锋利地割开她的伪装,精准将她那一点隐秘的私心剥了出来。不可言说的心绪给挑丢在烈日之下,寸寸炙烤。
还存着不切实际的妄想么,还不死心地渴求着转圜么,还要纠缠下去么
非要到了他们结婚生子,才肯接受现实么
风临感到无比难堪。
非要到那时才肯罢休吗
“不必”
风临被自尊逼迫着开口,回答了慕归雨,又像回答了自己:“不必。我现在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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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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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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