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澄水饮约,琅树怀刺(1 / 2)

太女 月下卖刀郎 3995 字 20小时前

舟停靠岸,风临起身向外,离去前,她对慕归雨道:“慕霁空,此刻孤与你立一约:你有盘算,与孤明讲,好恶不怒,唯不得欺瞒。”

“以今日为界,从前事不咎。再算计孤,无论事大事小,你我断交。”

外面波浪潇潇,舟船被摇晃起,带起光影波痕。

风临回头去望,见慕归雨坐在里面,光影浮动间,面容大半落在碎光里。她还是在笑着,只是眼睛显出一点哀伤。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人。

风临指着水道:“今后你我,当澄如此水。”

慕归雨顺着她手指望向水面,日光下水波明净,无比澄澈。慕归雨望着水光,轻轻笑道:“此为澄水之约。”

风临微微停顿,随即点头道:“澄水之约,永不相欺。”

慕归雨来到舟边,伸出双手,向风临所指方向拘了一汪水,跪于舟中,无比郑重地饮下了这一捧水,“澄水之约,永不相欺。若违当死。”

风临不期她有此举,更未料她会将自己所言个人的誓言,心不由微撼。

四周波水涛涛,急涌激浪,风临站在舟角,忽然感到一股难言的酸涩。

此时慕归雨已抬起了头,她虽在舟边,但身仍在影中,对着风临颔首轻笑,眼中金光粼粼:“殿下,上岸吧。”

风临没再看了,她转过头,大步向岸上迈去。

皇城后宫。

今晨一早,风依云便准备出皇城,去定安王府寻一下姐姐。

宫宴那晚得知风临早退后,他便着急起来,要知道寒江可在府里呢

当初为了皇夫身体考虑,寒江疯了的事被他与文雁瞒了下来。本来风依云打算宴后寻个安静地和风临说的,先给点铺垫,但没想到风临先走了。

怕风临一时接受不了,再伤心一番,风依云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待今晨宫门一开,他赶紧备车出行。

哪想都走到宫门处了,又被急忙赶来的栖梧宫宫人叫住,那宫人急得厉害,连气都未喘晕就说:“殿下、不妙,陛下刚刚来了咱们宫里,说要给您议婚奴出来时,皇夫与陛下已争执起来了”

风依云花容失色:“什么”

回府路上,风临在车内小睡了片刻。可惜心里事太多,睡也睡不稳,不多时便睁眼。待很久后驶近王府处,车未停,便有侍卫近前低语,风临推车窗一望,一眼便看到了异样。

定安王府门前停着一辆车,车驾为二马所拉,外观不算华贵,车外跟随也不过四位朴素随从,并不似显贵之家。她们身旁跟着三个宫装内侍,都带着笑,有个看打扮像是内给事。在七人簇拥的前方,站着个顶显眼的少年。

一张俏丽面容,明媚若夏花,一双桃花目水色含波,两瓣软香唇艳若丹染,身上红衣明丽高挑,站在那,似一支盛放红玫,烈烈立于府门前。

见到华车驶近,那少年转过头来,遥遥露出了个粲然笑容。正是宫宴赐婚的侧君,祝勉的外甥祝琅华。

风临下了车,看向侍卫,冷声询问:“怎么回事”

不待侍卫开口,车驾处的人便动起来,一齐走到风临面前。

红衣少年款款上前,含着眼波望风临,颔首行礼,动作间婉转一笑,柔柔地唤了声:“殿下。”

风临冷淡扫了一眼,问:“你是”

短短两个字,却教祝琅华的笑一点点僵在面上,他没想到风临会说出这两个字来。

没认出自己

宫宴上他明明露面献了曲,谢恩时上前行了礼,他甚至还穿了和那晚一样的红衣

而她居然对自己毫无印象

尴尬与羞赫都涌了过来,可他还不得不忍下,强撑笑面,说:“殿下,我是陛下赐婚的祝家子,您未来的侧君,宫宴上我们见过的”

风临道:“哦,祝郎君,芳名为何”

连名字也没记住么

这般想着,祝琅华屈辱地开口:“祝琅华。琅玕芳华。”

风临淡淡客套道:“原来是取琅玕树之意,仙树之誉。”

没料到她立刻便知悉自己名意,祝琅华稍显意外,继而一笑,抬眼深深望向她,丹唇轻启,意有所指地缓缓念道:“琅玕不是人间树,何处朝阳有凤凰”1

对面桃目眼波潋滟,风临却不为所动,冷淡道:“公子如此博学,岂不闻凤凰衔梧筑熙巢,饱食青琅轩。”

此二句出自武朝一赞凤诗篇,诗人以凤凰筑巢非梧不肯就,非仙树青叶不肯食,来赞颂凤凰清德,表达自己坚守德行,绝不肯屈服将就的意志。

风临念此句时,话音重咬在后半句,以强调饱食青琅轩,暗示他不要靠近自己,小心被当做食物吞吃。有威胁的意思。

祝琅华显然听懂了,一时微愣,然也只不过愣了一瞬,很快他便似被激起胜负欲的少年,双目笔直地望着风临,幽幽笑道:“若能此身饲凤凰任君采撷。”

那话本是警告之意,可经他一歪,无端多了丝调情意味。引得风临蹙眉道:“如此轻佻。”

祝琅华脸上终于显出点真心笑意,像是在话语上得胜的小男孩,有些得意的挑眉笑道:“殿下不似传闻凶悍,倒颇正经呢。”

风临觉得好烦。

昨日糟心一整日,当晚怄得一晚没睡,今日天不亮又跟慕归雨走了趟密道,被挚友弟弟劈头大骂,精神情感遭受重击,心神大恸之际,又被得知亲随受刑惨状。没多久又去了风恪饭局,备受刺激,气火难平。

好不容易回府,一回来又看见这个武皇近臣家的间谍对象在府门口挤眉弄眼,风临能有什么好心情,她简直糟心到极点

“孤无空,闲谈还是改日吧。”风临转过身往府中走去,对身边侍卫丢下一句“送客。”

“等等殿下。”那名皇城蒋内给事此时出声,飞快三四步,上前挡了风临的脚步,谄笑道,“殿下,祝家郎君已是陛下赐您的人了,今儿来了,不如就此收入府中。”

风临停在那,双眼望着府门好一会儿,才转过来落到内侍脸上,发出一声森寒嗤笑:“呵现在连个内侍都敢拦孤的路了”

蒋内给事脸色陡然一变。

风临斜睨着他,冷声道:“掌嘴。”

蒋内给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几番挣扎,终还是举起手,照着脸给了一下。如此,风临才冷笑一声,接了他方才的话:“汝既知陛下圣意乃是赐为侧君,焉能不知侧君非侍,亦要择良日行礼入府。”

说到此处,她眼睛瞄了下祝琅华身后,道:“若而今这般入了府,无名无分,则为侍。外甥为侍,祝大人也无妨么”

祝琅华神色微变,抿唇不语。

蒋内给事低声笑道:“今日送来,祝大人是点了头的。”

风临乌眸盯着他,点了下头:“好,既执意要送来,那孤便收下。”

她转过头,扬声吩咐道:“青季,即刻安排人将祝郎君送往北疆。”

府门前几人闻言皆变了脸色,祝琅华不必提,身后那几个祝家仆人亦慌了起来,有个领事模样的急说:“平白无故的怎将我家少爷往那里送我们是受了圣旨赐来的,便是亲王也不能这样行事”

蒋内给事亦帮腔道:“是啊镇北王,祝家郎君到底是奉了旨意来的,并不是什么无名无分之人,您这样安置,传出去恐怕不妥啊”

“不妥”她笑了。

“陛下下旨是将他赐入镇北王府为侧君。”风临冷笑着抬手,大拇指朝向身后府门点了点,“看清楚了,这是定安王府。”

“镇北王府在北疆。送他去北,有何不妥”

在场人都没料到她会这般胡搅蛮缠,蒋内给事哭笑不得道:“您这不是这样讲的。陛下荣封,镇北王也好,定安王也好,不都是您么”

“你这个内侍说话要仔细。”风临眯眼看他,似笑非笑道,“陛下圣旨字字如金,是一个都改不得的。纵孤身有两个封号,也要以陛下所指为是。陛下既言镇北王府,那就是镇北王府。”

蒋内给事脸上笑容也快维持不住,话语有些生硬道:“殿下莫要为难奴,奴今日既在此处,必然是有上意。殿下合该明白才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风临脸上直接如霜冻了般,笑容冷到极点:“那孤也告诉你,孤不管。圣意如此,孤就要遵照圣意。如瞧不惯,拿新旨意来。”

在蒋内给事震惊的脸色里,风临扭头吩咐:“来人,备车送他出京。”

“够了”

一声低喝插入交谈,风临挪眼望向祝琅华,见他正瞪着自己,气得丽容发红,咬牙道:“不必再说了殿下如此,不就是不想我入府么,直说便是,何必如此羞辱”

风临道:“羞辱你奔来为侍不觉羞辱,孤送你赴北反而觉得羞辱”

祝琅华道:“您分明在京,却把我打发去苦寒之地,怎不叫羞辱”

风临冷笑道:“这就有意思了,你被赐与镇北王为侧君,自然要去住镇北王的府,吃镇北王的苦,有甚么不愿,难道是只享得福,却受不得苦么”

祝琅华瞬间气红了脸,无比愤怒地说:“太过分了我再怎样也是得圣旨赐婚的,即便入府又有什么不妥您这般为难,是什么行径”

“行径”风临听到此话更是发笑,反问道,“你们站在此处多久了孤府上人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未请你们入府等候,你们为何仍在门口”

祝琅华语塞,身后的仆从仍无话可说。风临替他们答了:“想借着这做派闹出热闹来,以言论逼迫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