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瑟琳已经长得高高的,像个大人了,她的体形又丰满又苗条,像钢丝那样有弹性,她身体好,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林敦呢,神情、举止都是懒洋洋的,外形也非常瘦弱;不过他自有一种文雅的风度,多少弥补了那些缺点,使他还让人看得过去。
他的表姐接二连三地跟他交换了表示亲热的动作后,走到希克厉先生跟前他正逗留在门口,把他的注意力一半放在屋子里,一半放在屋子外说穿了,他是假装在注意外面的事,而其实只是留心里面发生的事。
“这么说,你是我的姑夫啦,”她嚷道,走到他跟前行了个礼。“我本来就觉得你不错,虽说你一开始态度有些生硬。你干吗不带林敦到田庄来作客呢做了这么些年贴紧的邻居,却从不来看看我们,可真有些怪。你干吗要这样呢”
“在你出世之前,我去过一两次,一两次已经嫌多了啊,”他回答道。“好啦见鬼你要是有多余的吻,都送给林敦吧给我可是白糟蹋。”
“淘气的爱伦”卡瑟琳嚷道,一边向我扑过来,把她那不懂得节制的亲热劲儿滥用在我身上我成为她接下来进攻的目标啦。“坏良心爱伦想不让我进来。可是将来我要天天早晨散步到这儿来呢我可以吗,姑夫有时候还带爸爸来。你看见我们来高兴吗”
“那还用说”那个姑夫回答道,一边却忍不住做了一个苦脸,因为他对这两位说是要上门来的客人心里深恶痛绝。“可是慢着,”他转身过来又对小姐说道。“我想了一想,我想还是告诉你的好。林敦先生对我有偏见。有一次,我们两个吵了一架,吵得可真凶,真不像话;要是你跟他说起你到过这儿,他就会从此不许你再来作客了。因此这事你无论如何不能提,除非你今后不想再来看你的表弟了。你想来就来好了,可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来。”
“你们干吗要吵架呢”卡瑟琳问道,顿时垂头丧气。
“他认为我这个穷人不配娶他的妹妹,”希克厉回答道。“我把她带走了,叫他心里很难受。他的自尊心被刺伤了,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这回事。”
“那是不应该的”小姐说道。“我有一天会跟他说:他不应该。可是你们吵架,林敦和我并没有干系呀。那么我就不来了;他去田庄好啦。”
“好远的路啊,”她那位表弟咕噜着,“要我走四英里路,可不要送了我的命吗。不,你来吧,卡瑟琳小姐,来了这次,下次再来不要天天早晨都来,一星期来一两次好啦。”
做父亲的向他儿子看了一眼,带着极端瞧不起的神情。
“纳莉,我怕我这番心血要白费了,”他咕噜着跟我说。“卡瑟琳小姐这小傻瓜就是这样称呼她的会发现他一文不值,叫他见鬼去吧。呃,要是换了哈里顿就好啦别看哈里顿糟蹋成那副样子,你知道吗,我一天倒有二十回瞧着他眼红呢。这小家伙如果是另外一个人,我是会喜欢他的。不过这点倒不用担心:他不会被她看中的。我要借他来刺激那个窝囊废,叫他振作起来。我们估计他恐怕活不到十八岁。唉,这该死的叫人瞧不入眼的东西他只顾得弄干他的两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林敦”
“呃,爸爸,”那孩子答应道。
“在这儿附近你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带你表姐去瞧瞧吗连个兔子窝或者鼬鼠窝也没有吗你慢些儿换鞋子,先带她到花园里去玩,再到马房去看看你的马。”
“你不觉得还是坐在这儿好吗”林敦问卡茜道,那种声气分明表示他是懒得再动一动了。
“我说不上来,”她回答道,带着渴望的神情向门口瞧了一眼,显然巴不得想活动活动。
他安坐不动,而且蜷缩着身子,向炉火挨得更近些。希克厉站起身来,走到厨房去,又从厨房走到院子去大声叫哈里顿。哈里顿答应了。一会儿,两个人又进来了。那个小伙子刚洗了身子,这可以从他那满脸红光和湿漉漉的头发看得出来。
“啊,我要问你啦,姑夫,”卡茜小姐嚷道,记起了管家的那番话。“那不是我的表哥吧,他是吗”
“他是的,”他回话道,“是你母亲的侄儿。你不喜欢他吗”
卡瑟琳的神情很奇怪。
“他不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吗”他又问道。
那个没教养的小东西踮起了脚尖,凑在希克厉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他大笑起来。哈里顿的脸色阴沉下来。我看出他很敏感,惟恐人家有一丁点儿取笑他;而且显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的低微的地位。但是他的主人或是保护人大声说了一番话,把他的怒气赶跑了。
“你要成为我们中间的一个宝贝儿啦,哈里顿她说你是一个是什么呀好吧,反正是听了很受用的话。听着你陪她到农场去走一圈。记住,一举一动要像个上等人肮脏的话一句也不能说。不要趁这位小姐不看你的时候死盯着她看,等她一回过头来时,又慌得不知把自己的脸往哪儿藏好。开口说话的时候要慢一些;别把你的两手插在口袋里。走吧,尽你的力好好招待她吧。”
他眼看着这一对儿从窗前经过。小欧肖拿定了主意,转过脸去,不看他的女伴一眼。他好像是个陌生人,是位艺术家,把他眼前熟悉的景色看得出神了。
卡瑟琳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并没有流露出一点爱慕之情。于是她只顾去寻找使自己感到兴趣的东西了,她步子轻松地往前走着,既然两个人没有话说,她就唱起轻快的小曲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