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将整个金城涂抹上了血一样的颜色,南城门在一片血腥中缓缓的打开了,厚重的门扇才闪开数尺的空隙,便有残肢断臂轰然倒向了城门洞的方向,竟都是些战死在城下的吐蕃兵。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残肢断臂被堵在城门上,也许是为了攻城方便而被故意堆叠在此处的。
清理堵在城门内外的尸首就用了将近半个时辰,被清理好的道路上还汩汩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液,阵阵恶臭亦隐隐散布在空气中。此时虽已是深秋,然则太阳当头时,气温依旧不低,尸首两三日功夫就会腐败发臭。
神武军前导队伍呈两列纵队,渐次入城,先一步入城的并非秦晋,而是清虚子的火器营。火器营兵员体制稍弱,素来便以队列整齐为夸耀之处,是以当他们跨着整齐的步伐,踩着有节奏的鼓点嚯嚯入城时,当真将看热闹的吐蕃兵唬的一愣一愣的。
吐蕃兵常年在马上杀伐阵战,什么样的军队没见过,唯有神武军是从未接触过的异类。人的心思往往便如此,越神秘的就越令人畏惧,神武军自打横空出世以来,创下了令人称奇的不败战绩,又怎么能不让人闻风而胆寒呢?尤其益喜旺波麾下的吐蕃兵,劫后余生,更是失去了从前的骄狂。
清虚子原本是要被派过去阻截玛祥仲巴杰部溃兵的,但由于玛祥仲巴杰败的太快,太突然,等到火器营抵达预定位置时,吐蕃溃兵已经先一步离去,于是他们便又被派到了金城,举行进城仪式。
这个仪式并非可有可无,秦晋虽然不会亲自进入金城,但必须将之控制在神武军的范围之内。
吐蕃兵忽然发现,原本有序进入金城的火器营阵列停了下来,每个人都从腰间解下了一颗铁疙瘩,纷纷投掷往两侧的空地。正当他们对此迷惑不解时,便听到巨响此起彼伏,整个金城南门外陷入了一片浓浓的白色烟雾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可把吐蕃人吓坏了,他们只以为是神武军请来了神兵神将助阵,纷纷跪倒在地,双手聚于头顶,不停的拜着,且口中还振振有词……
投掷霹雳炮壮声威,是清虚子临时加的戏码,他觉得如此做会给吐蕃人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以彻底绝了他们不轨的心思。
霹雳炮的巨响和硝烟的的确确将益喜旺波吓了一跳,他原本在城墙上冷眼旁观,忽然见到了如此震撼的一幕,身上登时冷汗横流,他虽然不相信什么神兵神将,可也清楚这一定是神武军无往不利的独门武器。
“报,唐朝秦大夫派人传话,今夜不入金城,只在城东五里扎营,请大相日落之后到答应一晤。”
益喜旺波的眉头挑了挑,他知道秦晋这是不相信自己,怕自己会耍花样,当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
秦晋之所以在城外扎营,让益喜旺波前去,还有摆明白主次的意图。
“知道了,下去吧!”
益喜旺波得知秦晋不会进城的消息后,当即就让人扶他下城,赌气之下本不想见入城神武军的头目,可细细思量之下,还是被好奇心难以遏制的改变了想法……
见到清虚子时,益喜旺波吓了一跳,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魁梧的唐兵将领,哪成想竟是个衣着面貌邋遢至极的道士。益喜旺波和赤松德赞一样都是笃信身毒国传过来的小乘佛教,对宗教本身就存有天然的敬畏,他们当然知道中土唐朝是存在一种名为“道”的宗教,联想到刚刚令人震撼的一幕,加上部将们关于神兵神将的揣测,心中也不免疑惑了。
清虚子倒是在面上和气的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并见礼以后,就直言打算安排军卒马上休息。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将士们都疲乏的很,今夜入城不为别的,只为热汤热食,睡个好觉!”
说罢,清虚子故作豪迈的哈哈大笑。可这些话落在益喜旺波的耳朵里,则完全是另一番感受,别看对方故意说的轻松,实际上是要从吐蕃手中接过金城的控制权。
益喜旺波当然不肯乖乖的束手就范,如果将金城的控制权彻底交出去,岂非将自己置于砧板之上,成了唐兵的鱼肉吗?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明言,他也就乐得装糊涂。
“真人只管进城就是,好酒好肉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贵军一到便可开宴……”
清虚子倏地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道:
“贫道进城还是有个不情之请的,还望副相莫要推辞!”
益喜旺波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想不到清虚子说话居然如此的令人难以预测,明明前一刻还再说这热汤热食,下一句马上就是要翻脸的节奏。
“真人吩咐就是!”
益喜旺波曾经出使唐朝在长安住过几年对于道教也颇有些了解,是以处处都对清虚子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清虚子则满不在乎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