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可靠消息,尹子琦战败投降了唐朝,听说陛下一怒之下杀了尹子琦的全族”
即便严庄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听到尹子琦被诛族的消息后,也还是禁不住双肩剧烈的抖着。兔死狐悲的情绪此时正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着他的心防。
良久,他的面色才恢复了正常。
“恐怕你将顺序弄反了,陛下诛了尹子琦族,他才不得已投了唐朝。”
负责侦缉情报的军将一愣,显然没料到严庄会有此一说,但他还是自负的拍着胸口。
“相公,不会错的,末将几经确认才敢来禀报相公……”
严庄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一丝苦笑。
“如果所料不差,陛下乃是中了唐朝的离间之计!”
“离间之计?”
那军将倒颇有主见,马上就领悟了严庄话中之意。
“难道是唐人从中做了手脚?尹子琦并没有叛燕?”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也不禁骇然失色。严庄却故作轻松的答道:
“原因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尹子琦现在对陛下仇恨刻骨,就算并非真心降唐,也势必将与大燕绝难两立!”
军将的心思也是灵动,马上就能够举一二反三。
“万一,万一陛下不,不慎将咱们也牵连进去,岂非,岂非无妄之灾?”
严庄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实则早就激起了惊涛骇浪,此时那军将的话又像锋利的匕首一样,划破了他精心维持的冷静。身体摇晃了两下,严庄疲惫的辅助身前栏杆,才站稳了身形。
“不要胡乱猜测,尹子琦早就有不臣之心,现在也不过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已……”
打发走那军将,严庄直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他和尹子琦虽然不对付,可也从未有过诛其一族的想法。而安庆绪突然间将其诛族,也绝非全部出自他的本意,一定有人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个人会是谁呢?
洛阳城里有足够分量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数来数去最后还是落到了安守忠的身上。对于安守忠这个人,严庄一直觉得他过于软弱,虽然有所求,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手腕和能力。
“倒是小看了此人……”
自言自语中已经透出了严庄内心中的无限懊悔。如果早知道安守忠包藏祸心至此,他一定早就将此人赶出洛阳中枢,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身尚且都难以保全,又怎么可能在干预城内的局势呢?
猛然间,严庄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身体竟如遭重击一般摇摇欲坠。
“相公,相公……您这是怎么了?”
多亏他的亲卫手疾眼快,一把牢牢的扶住了他,这才没有跌倒在地。
回过神来,严庄挣开了亲卫的手。
“你们都下去吧,老夫要一个人静静!”
亲卫门应诺而去,严庄对它们而言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在他们的眼里这个老者虽然身量瘦小,却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只言片语就能够要人命。
然则,谁都想不到,就是如此强势的严庄,此时内心竟是惶惑与恐惧的。
因为严庄忽然意识到,自己恐怕也与尹子琦一样,难逃同样的宿命。只是他虽然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却无能为力,一道城墙就像铁壁一样隔开了所有的希望。他开始后悔自己此前的自信,认为洛阳城内已经无人可以匹敌,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多么的幼稚可笑。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严庄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以他的性格还很难适应突然失去对局势的掌控的感觉。
夜风一遍又一遍的吹着,他也随之心烦意乱的无以复加,束手无策更是他无法接受的现实。
“相公,相公……”
亲随唤了他十几遍才回过神来。
“有事?”
他知道,若非紧急之事,亲随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搅自己的。
“唐营派人来了,见是不见?”
“不见!”
想也不想,严庄给出了答案,可他马上又低呼了一声:
“慢着!”
亲随显然被严庄的反复弄糊涂了,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唐营深夜派人来,一定不怀好意,相公又何必理会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