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斜着眼睛,目光落在安庆绪张合不断的嘴上,身体抖个不停。
“严庄这是要做甚?难道也想步尹子琦的后尘吗?”
一句冷若冰霜的话从安庆绪的口中几乎是生硬的挤了出来。这可算是正中安守忠的下怀,要彻底把严庄挡在洛阳城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和投敌二字产生瓜葛。这也不必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要能让安庆绪产生疑虑之心即可。
现在看来,此前的目标算是达成了一半,但他又不能表现出半点兴奋的神色,脸上还要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去告诉李牛儿,把严庄的族人也都一并……”
“陛下不可,毕竟,毕竟是宰相……”
安守忠打断了安庆绪的话,可随即又换来了安庆绪的一阵冷笑。
“安卿以为朕要如何?杀掉严庄的族人子弟吗?朕不过是要李牛儿派些人手过去,严加保护而已!”
听到安庆绪如此说,安守忠的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但他心底里却是欢喜的紧,当然他更希望的是安庆绪能够赶尽杀绝,把严庄的族人子弟也不问三七二十一杀掉泄愤。
但是,安庆绪好像还没有糊涂到家,但毕竟杀心已经起了,只要再稍作刺激,不愁他怒意更胜。
在安守忠心里,严庄和尹子琦就像压在自己头上的两座大山,现在这两座大山时时都有崩塌的可能,自己当然不能阻挡,非但不能阻挡,还要推波助澜。
“陛下,老臣所在意的,是严庄所领万余曳落河,这些可都是先帝留下来的精锐甲士,一旦这些人生变,势必将再难挽回。”
安庆绪垂首陷入沉思当中,良久之后又抬起头来,盯着安守忠。
“安卿,你只说,该如何处置严庄?”
安守忠好像早就有了答案,脱口答道:
“严庄并非此中重点,重点只在曳落河!”
言下之意,严庄可死,而曳落河不可丢。
安守忠跟随安禄山戎马半生,自然知晓曳落河的厉害之处,作为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绝不能轻易的放弃。而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才能把曳落河与严庄剥离开来。
独独这一点他还没有谋划好,因而才不同意安庆绪过早的杀掉严庄的族人泄愤。
安守忠虽然要逼死严、尹二人,并非是他生就要祸乱朝纲,而是籍此巩固自身的地位,一旦这种需求得到了满足以后,还要对抗唐朝,想要对抗唐朝当然就不能轻易放弃实力非凡的曳落河精锐。
正是出自于这种复杂的心境,安守忠一方面要逼死严庄和尹子琦,可另一方面还不想放弃曳落河这种绝好的精锐甲士。
安庆绪又沉默了许久,才又重新发声。
“安卿一个人坐镇政事堂怕是辛苦难当吧?朕决定让达奚珣回去,帮衬着安卿分担压力,如何?”
这一句话来的极是突兀,安守忠一时间竟摸不透安庆绪的真意。他一直将其视作可以任意摆布的人,可现在看来又似乎并非全然如此。
“老臣虽能力有限,但也要为我大燕尽心尽力,承蒙陛下厚爱,感激涕零,如果能有人一齐与老臣为陛下分忧,老臣自然欣喜之至,可达奚珣毕竟嫌疑未去,疑罪在身,恐怕并非最佳的人选。”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所提之事有合理而过硬的理由,安庆绪就会觉得有道理并拍案同意,可这一次却是例外。
“不,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达奚珣,让他到狱中去,目的是深自反省,现在既然是用人之际,也就可以放出来了!”
闻言,安守忠吃了一惊,他看了安庆绪几眼,试图从他的表情上瞧出一些端倪,但马上又警觉起来,躬身道:
“老臣奉诏!”
离开皇宫,安守忠一刻不停的赶往皇城大狱,达奚珣并没有关在河南府大狱中,这本身就是可以耐人寻味的。他提醒着自己,怎么此前就忽略了这一点呢?
原来安庆绪并没有完全放弃达奚珣,可达奚珣当真就是清白的吗?以安守忠多年的阅历看来,达奚珣在此前的种种所为里,必然有着与唐朝暗通款曲的行为,偏偏安庆绪却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