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三人正僵持不下之际,忽有宦官入殿禀报,达奚珣求见。
达奚珣身为尚书右仆射,空有宰相的虚名,手中却没有半点权力。不过,为了笼络唐朝降臣,达奚珣必须留在政事堂,这也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安庆绪毫不掩饰自己对达奚珣的厌恶和鄙视。
“这老狐狸,今日上赶着来见朕,定然没甚好事,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达奚珣拖着一把老骨头出现在了殿内。
“臣尚书右仆射达奚珣拜见皇帝陛下无恙!”
“罢了,罢了,都是朕的重臣,不用弄这虚礼,说吧,何事见朕?”
“臣,臣……”
只见达奚珣涨红了脸,结巴了好一阵才说出了一句囫囵话。
“臣听闻有人生造谣言,污指臣与,与唐朝勾,勾连,臣,臣无处辩白,只得,只得来请陛下为臣辩冤啊!”
安庆绪原本以为他有什么大事,哪曾想竟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市井谣言,一笑置之就是,达奚相公何必当真?”
一旁的严庄皮笑肉不笑,冰冷的说了一句。
达奚珣苦着脸,一本正经的答道:
“臣,臣知道,有些人巴不得臣死无葬身之地,现下也只有陛下才能,才能……咳……咳咳……”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达奚珣竟剧烈的咳嗽起来。
安庆绪看着达奚珣就心中生烦,只想如对待尹子琦一般,尽快将之打发了。
“朕都知道了,稍后便会命人查处造谣者,达奚相公好生回去歇着吧。”
岂料,达奚珣咳嗽完了,一双老眼里居然又淌下两行浑浊的眼泪,呜咽着说道:
“臣冤枉,臣心里苦啊。臣对大燕一片骨鲠之心,日月可鉴,偏偏要受这不白之冤,若不能还臣以公道,臣就算死了,死了,也不能瞑目……”
这一番剖白听的尹子琦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达奚珣是什么人?前唐朝的河南尹,大燕军南下以后,见势不妙就立即改换门庭投了大燕,这就是标准的叛臣。现在居然跑到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摆出了一副忠臣模样,实在令人觉得滑稽至极。
但是,像达奚珣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物,尹子琦也不愿意插一脚进去,是以只冷冷旁观,看看这老家伙究竟还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偏偏安庆绪很吃这一套,见达奚珣如此剖白心迹,不禁大是感慨,对其好感也隐隐多了不少。
“达奚相公放心,朕在这里跟你打个包票,幕后造谣者一定不得好死,还老相公一个公道清白!”
达奚珣闻言千恩万谢,更是老泪纵横,好像感动的无以复加。
对于达奚珣的情况,尹子琦多少也知道一些。洛阳城内有不少人都是心向唐朝的,或明或暗都有,而达奚珣又成了降燕唐臣里官品最高的人,是以便被心怀故国的人当做了攻击的靶子。此时大肆造谣污蔑达奚珣,无非是想趁乱让这老家伙也牵连进去,最好真被当做奸细处死。
不过,达奚珣何许人也,水晶狐狸的别号不是白给的,见风使舵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又岂会轻举妄动?
现在之所以跑来哭诉辩冤,不过是做给安庆绪看的而已。
虽然识穿了达奚珣的心思,尹子琦却也不愿过问,毕竟保住达奚珣对大局总体而言,是有利的。
殿内君臣一副相知模样,尹子琦冷眼旁观,严庄却出人意料的插了一句:
“达奚相公可知是何人生造谣言?”
“这……老夫只是耳闻,并不知道主使之人是谁……”
严庄又继续追问:
“即便不知主使,传谣之人总该清楚吧,否则又何以得知谣言呢?”
“这,这……都是,都是市井传言,让,让老夫怎么说呢……”
经过严庄的提醒,安庆绪也反应了过来,既然达奚珣鸣冤有人冤枉他,便总要有造谣生事之人吧。
“达奚相公毋须顾虑,尽管说就是,哪个敢在大敌当前之际还唯恐天下不乱,朕夷了他的三族。”
尹子琦眉毛一挑,夷三族可说是最为惨烈的刑罚,当事者的父族母族妻族一并被斩杀干净,用这种酷刑来惩治造谣者难免有烂施刑罚之嫌。
达奚珣当即就被吓的跳了起来,慌忙摆手道:
“陛下,陛下万万不,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