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色渐晚,尹子琦反而越发的不踏实,总感觉今夜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用过晚饭以后,他就在中军帐里处置军务,又无论如何都难静下心来。部将钟如海忽然急急赶了过来,神色竟显得十分慌张。
尹子琦心下一惊,钟如海是他最亲信的部将,此人一向沉着冷静,究竟何等骇人的事才能使之如此惊慌呢?
“将军,末将刚刚收到了从洛阳转来的密信,朝野疯传,太上皇已经,已经崩了……”
安禄山死了?尹子琦腾地一下从军榻上跳了起来,但随即又坐了回去。太上皇既然已经禅位,就算现在崩逝,安庆绪而而天子之位也无人可以动摇。但他马上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仅仅是这种消息,钟如海又何至于这般惊慌呢?
尹子琦看向钟如海,却见钟如海神情依旧慌张:
“太上皇崩逝,对当今天子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今唯一可虑的就是驻守河北的史思明,难道史思明反了?”
话到一半,他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史思明听说安禄山的死讯,当即举兵造反。
岂料钟如海却连连摇头,道:
“若仅仅是史思明造反还好了,现在朝野疯传,太上皇乃,乃陛下所弑!”
话音未落,尹子琦的身子便晃了几晃。此事未必空穴来风,安禄山毫无征兆的突然禅位,这本就令人奇怪了,现在忽然曝出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正好就解释了世人心中的疑问。
此时此刻,尹子琦心中几乎有八成可以确定,安禄山之死一定与安庆绪脱不开关系。假若事实果真如此,安庆绪便是弑君杀父的叛臣逆子,人人得而诛之。而这也正好给了史思明举兵的绝佳借口,如此一来,造反却成了为君父报仇,何等的凛凛正义啊!
臭棋,昏招!
尹子琦在肚子里不停的骂着,可他又有什么法子?自己只是个领兵在外的大将,资历威望都尚浅,对洛阳朝局的影响力极为有限。不过,好在他与宰相阿史那承庆内外护卫援手,有阿史那承庆在朝中坐镇,他相信定能撑持着渡过这次危机。
然则,尹子琦心中又打起了鼓,这等骇人的消息,阿史那承庆又因何没给他通气呢?
正暗自疑惑间,却听钟如海又道:
“还有坏消息,陛下听了严庄的谗言,将阿史那相公遣往范阳调兵去了!”
闻言,尹子琦心中顿时一沉,严庄这老奸巨猾的狐狸,分明是借安庆绪之手将阿史那承庆排挤出洛阳,他正好可以趁着新天子登基的当口收拢人心,稳固势力。既然阿史那承庆已经去往范阳,这也就解释了其先前的疑问。
“不好!”
骤然间,尹子琦再一次从军榻上窜了起来,把一旁的钟如海吓了一跳。
“将军何以如此……”
不等他说完,尹子琦猛然一掌拍在了案头。
“阿史那相公此去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
钟如海傻眼了,但马上也恍然,难道会遭了史思明的毒手?
尹子琦心绪烦乱,大口的喘着粗气。
“如果所料不错,阿史那相公调派兵员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则是杀掉史思明,控制范阳!”
钟如海却兴奋的一击掌。
“将军何以悲观?以阿史那相公的本事,此事未必不成啊?一旦杀掉史思明,为我大燕除去隐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对于钟如海的乐观与自信, 尹子琦虽然嘴上说不出什么,可心中总是觉得七上八下,史思明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但转念又一想,钟如海说的怕是也没错,谁说史思明就一定会杀掉阿史那承庆呢?难道阿史那承庆就不能杀了史思明吗?也许正如钟如海所言,自己过于悲观了。
这几天,尹子琦的右眼皮总是突突直跳,再加上令狐潮全军覆没,所以总是疑神疑鬼。
“伏兵可布置好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想得再多也是没用,尹子琦所想不去瞎想,转而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当下的局势上。
“一万精锐步卒,五千骑兵,已经布置妥当。将军何以笃定唐兵赶来夜袭?”
尹子琦心下稍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