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敢问大夫,事实又在何处?”
秦晋冷笑:
“何处?马上就会知道了!”
说罢,他吩咐军吏调出了来兴的履历文书,将其所历任的衙署都重点勾了出来,然后又命人速去相关衙署提调任何有关来兴的举发文书。
此时的皇城内被神武军封锁的衙署不止政事堂一家,大大小小几十处官署都在和此处做着同样的事。而神武军的工作效率又是极高的,就算在一个时辰内调齐了所需要的材料也不足为奇。
崔涣却觉得秦晋有些小题大做,可毕竟身份使然,又便公然为一个书令史说清。
不想秦晋竟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
“崔相公可在想秦某是否小题大做了?”
崔涣被秦晋看破了心事,便也不再遮掩,道:
“秦大夫揪着这个来兴不放,其实大可不必,万一……”
其实崔涣更多是出于对秦晋官声的考虑,秦晋此时的身份就相当于精美的瓷器,那来兴区区书令史不过是瓦片而已,万一两厢撞上,吃亏的永远是瓷器。所以,即便这书令史有罪,只须着得力之人惩办也就是了!
秦晋则毫不在乎所谓的官声,如果他的直觉对头,那就要拿来兴此人做那骇猴的鸡。假如自己错了,便证明来兴不但耿介忠直,还是个可用之人,擢拔重用就是!
只可惜啊,秦晋越发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错,只是等待的功夫,那来兴的脸上就已经不自觉的冒出了汗,而且身子还时不时的不自然的扭动记下,这都是紧张的外在表现,如果他当真是个襟怀坦荡的人,又何须如此呢?
纵然心理素质在好的人,只要做了亏心事,总会在身体上有着些许的表征。
“崔相公多虑了,寻常官员注重官声,就像鸟雀爱护羽毛一样。秦某却没那么多顾虑,官声好一样做事,官声不好也一样做事,又与旁人何干?”
早在此前崔涣就知道秦晋是个异类,可那时他一直当秦晋是潜在的乱臣贼子,是以对他不论有什么表现,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自从几次交手之后,对秦晋的印象大为改观,再看秦晋的行事风格,也就有了还算中肯客观的评价。
现在看来,秦晋果然是特立独行,有一套异于现时官场的行事准则。
崔涣不是个死脑筋,更不会对打破常规的东西轻易就给予否定。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派出去的军吏先后返回,关于来兴的案卷在案上竟堆了寸许高。
秦晋冷笑着,大致翻看了几张,又都交给崔涣,让他也看看。
崔涣看的就比较仔细了,只是不看则以,一看还是大大觉得震惊。其中所涉及的营私舞弊之事竟有上百条之多,而涉及的银钱数额居然超过万贯。这可与来兴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大不相称了。如果不是秦晋和神武军调查出来的,他直以为这简直就是量身订造的构陷了。
然则,崔涣也明白,来兴不过是个区区书令史,秦晋犯的着如此费心的构陷他吗?
这只不过是千丝万缕中的任意一缕而已。
一念及此,崔涣呆住了。崔涣常年在中枢为官,深知各衙署关于信息的共享提调都有着说不清楚的难处,就像今日这种公事,若没有个十天半月休想弄出个清楚的结果。而神武军处置起来,也就是半日而已。而且,神武军乃是以阵战见长的,想不到做这些文吏的分内之事,居然也盖过人一头。
他看了秦晋一眼,实在搞不明白,秦晋是用了什么法子,把神武军练成了一支允文允武的人马。
好半晌,崔涣才抖着手中的案卷叹道:
“老夫又走眼了,看来这眼见也未必就是实的!”
此时的来兴似乎比之刚才还要紧张,但两位高官都没有发话,他自然也不能擅自说话的,只是身子看起来竟抖的厉害了。
秦晋看也不看来兴,对崔涣说道:
“此子有意欺瞒,若无真凭实据,秦某也看不准呢!”
崔涣又道:
“秦大夫休要自谦,老夫自叹弗如!”
“也是这来兴一时大意,他既然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难道他就能跳出了鸦雀的范畴吗?”
崔涣闻言点头。其实,秦晋的直觉乃是来自于此前一世的人生阅历。像政事堂这种地方,就算书令史这种流外官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倘若没有关系和打点,凭借公开的铨选,几乎没有可能进来当值。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来兴在进入政事堂之前,仅仅打点就用掉了上万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