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许多地方被刨出了大坑,在叛军军卒的指引下,一个个埋尸具体地点被找到,堆叠交错的尸骸被翻了出来,腐臭气息与视觉上的震撼令人无以复加,秦晋屏住了呼吸才强忍住作呕的冲动。
书中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当你身临其境时,所谓功成与否,恐怕都没有尸骸遍地来的震撼,诚然是杀人盈野的将军,面对如此人间惨况,也要皱眉心寒的,何况带兵不过经念的秦晋呢?
这些尸骸是在秦晋的授意下挖出来的,均为围城早期孙孝哲指使人清理战场时浅埋的,如果不挖出来加以焚烧处置,一旦到了盛夏酷暑时节,浅埋的尸体腐烂透了,又被野狗豺狼刨了出来,恐怕也是大麻烦。
与此同时,早有军卒架好了柴堆,一具具尸骸被堆叠其上,猛火油大罐大罐的淋下,火把扔将上去,火势顿时呼呼啦啦的串了起来,烧焦的皮肉味道立时掩盖了到处弥漫的腐臭气息,然则秦晋闻着却是更加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离开了数个挖出尸骸的“万人坑”,秦晋在前呼后拥之下进入了原属叛军北营的辕门。辕门外的壕沟已经被填平,两侧的原木栅栏也在被一段段的拆卸着,拆下来的大腿粗细的原木被齐整的堆放在一处,等着驽马大车装车拉入长安城中。
这些可都是上好的木材,如果真的采纳了那些人的建议,放火付之一炬,那可就白白的损失了。
“大夫,军营中尚有零散残敌尚未肃清,还请……”
一名校尉拦住了秦晋,表示军营范围太广,他们现在并不难万全的保证其人身不受到突袭!秦晋笑了,也不固执己见,否则就是给这些人添了麻烦。
“我只问一句,哪一日可万全肃清残敌?就算没有伤了我,伤到百姓士卒也是决不允许的!”
那校尉拍着胸脯保证道:
“大夫再给末将一日功夫,保证不留残敌半个!”
秦晋点了点头,又抬手在其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做得很好,若国能如此,先记你一功!”
孰料那校尉却拒绝了秦晋的许诺。
“不过清理战场,末将不敢领功,请大夫收回刚才的话,等到来日斩将夺旗,末将自会讨赏!”
闻言,秦晋哈哈大笑:
“不愧是河东薛家子弟,不枉费我带你来长安!”
这个校尉是秦晋在河东时招募的当地世家子弟,出身自薛家中眷房的薛成己。
“大帅,末将这校尉职司全是凭借斩首立功所致,与末将的出身没有半分关系……”
薛成己还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对外人的评价甚为敏感,尤其不喜人提及他的出身家世,并且一力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所得全是一刀一枪拼回来的。
这种有骨气的人在神武军中乃至整个朝廷并不多,就连秦晋也高看一眼!多数人都是指望着家世出身和裙带关系谋到了比旁人高出一级的。而这个薛成己,加入神武军时,言辞拒绝了具有笼络性质的旅率一职,而强烈要求从普通的军卒做起,就连其族中的长者相劝都毫不退让。
从河东到长安,薛成己完全凭借这一刀一枪搏回来的战功成了领一营之兵的旅率,而与其一同加入神武军的世家子弟们,多数还是个旅率而且麾下所领的只是作为后备力量的团结兵。而他所领的人马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武军战兵主力。
就凭借此一点,薛成己就有足够骄傲的本钱,这种强硬的性子哪怕在秦晋面前也没有半分改变。
当然,秦晋也看得出来,薛成己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内,毕竟由于保存实力的策略使然,长安的神武军能够和叛军正面野战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又能有多少斩首功劳呢?
对此,他也不说破,又赞许了几句之后,就领着人自西向东沿着长安城墙一路视察下去。
虽然人人都绝口不提,但秦晋清楚,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有着不甘和遗憾的,那就是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贼首孙孝哲的下落,只有斩获此人,不论死活,长安一战才算圆满收官,否则都是不完美的。
很快,郭子仪催马追了上来,而他带来的消息正是关于孙孝哲的。
“刚刚游骑在通往骊山的官道上抓了不少叛军逃卒,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情报,贼首孙孝哲在部将的裹挟之下正逃向潼关方向!”
秦晋闻言一阵,不管抓没抓住,只要有了消息就是好的 。
“可派人去追了?”
郭子仪从容答道:
“末将已经派人快马往潼关通知裴将军出兵堵截,然后又派了五千步卒沿着官道一路向东追击,只是不知孙贼军中有多少骑兵,能否追的上并无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