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军令出口,掌旗使令旗一挥,立时便有一队百人骑兵冲了上去。百人队冲击百人队,契丹骑兵一点也不必同罗部的骑兵差,双方在战场上厮杀亦是胜负难分。他不介意再陪着他们玩一会。
然而,孙孝哲想玩,秦晋却没心思陪他玩了。
“乌力马,以你的膂力,能不能一箭射断那顶纛旗?”
乌力马是乌护怀忠特地安排在秦晋身边的人,天生神力,又极为勇敢,但他瞄了一眼纛旗的杆子大约婴儿小臂粗细,摇头道:
“末将无能,一箭射不断!”
秦晋有些失望,却听乌力马又道:
“连续七箭,必能射断!”
如此先抑后扬,差点让秦晋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射断它!”
乌力马背上背着七石长弓,一般人难以拉动,只见他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长箭开弓,松手,眨眼的功夫七支长箭悉数射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
秦晋在之前也怀疑,仅凭弓箭就能射断小臂粗细的旗杆?
然则瞬间之后,他亲眼瞧见了孙孝哲的纛旗轰然倒下,于是立时高呼:
“唐军袭营孙孝哲已死!”
乌力马虽然不太明白秦晋因何撒谎,却本能的有样学样,扯着大嗓门跟着吼了起来。
“唐军袭营孙孝哲已死!”
很快,这句话被一百张嘴同声喊了出来,能传出数里之远。
纛旗折断,孙孝哲吓了一跳,对方能以强弓射断旗杆,倘若将目标瞄准自己,自己这条小命岂非登时就呜呼哀哉了?到了此时,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只将身体藏在马肚子下面,不使自己暴露在唐军弓箭的射程之内。
许多人远远望见大帅的纛旗在一片灯火中折断倒下,又听到孙孝哲已死的喊声,虽将信将疑,士气却陡而泄了。
也就在此时,重围中的百人骑兵骤然加速冲阵,与此同时骑弩箭雨覆盖了挡在前方的所有人。契丹百人骑兵猝不及防下,被射了个人仰马翻。
然则唐军骑兵又忽而打了转折,调头往南冲去。
围在南面的是新附军步卒,见识过唐军如此不要命的猛冲之后,哪里还敢死命挡在前面,纷纷向两侧逃散。
战场形势竟陡而变幻,乱成了一片。孙孝哲从马肚子下面探出头来,见到这种情形,不禁大骂新附军无能。
张通儒从旁道:
“大帅骂的极是,这些新附之军若有能,咱们也不能轻易就夺取洛阳和潼关啊,他们现在还是……”
“闭嘴!明天就把这些人送到成上去填命!”
燕军人少,每当攻城就把新附之军撵到最前面,充当填命鬼。在孙孝哲看来,这些人唯一的作用也只能是填命了。
不管孙孝哲的心情如何败坏,秦晋绝不会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与身旁百人骑兵左冲又突。远远望去,竟好像在千军万马间入无人之地一般。
秦晋也暗道侥幸,幸亏南面多是投降孙孝哲的新附之军,否则但凡遇到幽州精兵,他们这一百人恐怕就得被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至于那百人契丹骑兵,若非孙孝哲以为稳操胜券,也不会做出这等游戏之举,白白的使之自取其辱!
眼看着就要突出重围,叛军中呼哨声响,乌力马脸色剧变,高呼:
“大将军快走,叛军要射箭!”
秦晋骇然,孙孝哲已经恼羞成怒,居然连新附军都要一并射死。念头刚刚在脑中闪过,耳朵边的破空声便此起彼伏,随之又激起了层层惨叫。
对此,他们毫无办法,唯有将身子紧紧贴服在马背上,以减小被箭雨射中的几率。
经过箭雨的打击,新附军彻底乱成一片,甚至成群结队向契丹营的方向冲了过去,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被自己人一同乱射,他们追不上唐军,便打算找射箭的人算账。
不过这个主意他们显然打错了,羽箭连续数轮之后,契丹骑兵轰然而至,很快就杀的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终于脱险了,黑暗中,秦晋回望灯火通明的叛军军阵,那里已经杀成了一片,数千新附军的反戈一击,给了他得以脱身的机会,但也被凶残的契丹骑兵杀的所剩无几。至此,秦晋才后怕不已,倘若新附军没有溃乱,自己这近百人一旦被契丹骑兵堵住,料想中的结果令他不寒而栗。
“城上的人听着,秦大夫回来了,请速让郭子仪来说话!”
高耸的长安城墙上沉默良久,半晌之后竟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