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轻轻挥了挥手,示意皇甫恪不必劝自己,只说在进入夏县以后侦查到的敌情。
“若非秦琰等人误打误撞攻下了垣、夏两县,咱们只怕现在还被孙孝哲蒙在鼓里……”
皇甫恪逮着空隙一而再的表示惭愧,老迈浑浊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愤懑。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皇甫恪在安邑有五万大军和夏县的叛军对峙,现在叛军走的悄无声息,走的干干净净,他竟然一无所知。这对于一个戎马半生的老将而言,既是严重的失职,也是奇耻大辱。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将军就不必过份自责,想办法补救才是当务之急。”
秦晋并没有一味的劝慰皇甫恪宽心,这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的确有立场指责皇甫恪的失职,但也仅仅是点到即止,估计老头子的脸面,只有让此人扳回一城才有可能成为两厢满意的局面。
“老夫已经下令全军整备待发,本来打算等和使君商议了再有所动作,现在既然使君已经亲临敌前,老夫便决心大定,明日一早发兵渡河,助高相公退敌!”
皇甫恪的算盘是,朔方军好歹也有五万人,渡过黄河对高仙芝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正面与孙孝哲对敌,原本难以预料的雪耻之战也就成为了可能。
“渡河南下?”
秦晋讶然问道。皇甫恪重重点了点头,他认为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但是,秦晋对此却不以为然,并明确的表示了反对。
“现在弘农的战况尚在揣测之中,一切都在迷糊中敌我不明,老将军不宜轻举妄动。”
皇甫恪的脾气罕有的暴躁,不自禁有些急了。
“如何就不能轻动了?难道老夫还要在这安邑,在这安邑,坐看高相公果真败在弘农吗……咳咳……咳……”
话才反问了一半,也许是激动过分的缘故,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但咳嗽也才到了半路,又强忍着说道:“老夫言语失态,请秦使君见谅,见谅……”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皇甫恪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正好两人到了县廷门口,他偏腿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了随从,便拉着同样刚刚下马的秦晋往里面走。
进入县廷之后,皇甫恪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又开始介绍此时夏县的基本情况。
“倒也不全是坏消息,燕狗走的虽然神不知鬼不觉,但粮食和军械却大都留了下来,总算没白让咱们进了县城。”
夏县府库存粮之多,远超秦晋想象,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秦晋的隐忧,孙孝哲在垣、夏两县撤兵甘愿付出代价,一定会得到数以倍计的回报。那么这个回报是什么呢?不必细细思忖,此事就已经像和尚脑袋上的虱子一般明显。
看来孙孝哲就是要用空城计吓唬住自己,让神武军不敢南下,一面扰了他对付高仙芝的计划。
让秦晋庆幸的是,他和神武军并没有被空城计迷惑住,只是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些晚了呢?秦晋劝阻了皇甫恪南下,并非是他怯敌畏战,而是心中在进行一个两难的抉择。
只是这种纠结没让秦晋难受太长时间,进入下县城的当夜,河东城转来了从冯翊郡发过来的急报。
是杜甫的亲笔信,冯翊郡一直有杜甫代为打理,一切都井然有条,这让秦晋很是满意,此刻他发来了加急军报,令得秦晋又是阵阵紧张。
信的内容也不多,只说了一件事,据探马在潼关关内所侦知的情况,留驻关内的唐军从昨天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逃散现象,其间似乎有校尉或是旅率试图阻止军卒逃亡稳住局面,但收效甚微,至发信之时,逃卒愈演愈烈,只怕难以收拾……
每一个字都把秦晋看的心惊肉跳,通关关内驻扎的唐军居然有崩溃解体的征兆,那么带领主力出关的高仙芝的处境便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纵使秦晋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不得不暗暗感叹,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啊!
如此一来,秦晋哪里还用得着思忖,他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潼关。
高相公在弘农的战况如何已经不是秦晋最关心的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潼关,必须稳住潼关的局面,否则一旦被叛军摸到了通关下,整个关中都将变得岌岌可危。
秦晋一连下了两道命令,神武军前军与中军立即往潼关运动,并亲笔给卢杞写了一封信,交代他,如果潼关的守将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那么他可以便宜行事,取而代之。
到了这般田地,秦晋也顾不得违制与否,他心中所想的只有潼关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