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屋山西麓,一支人马大约有百人的规模,沿着狭窄的山间小路急急向南赶路。有山中猎户远远的瞧见便被吓得早早避开,生怕触了霉头被抓去填命,听说燕军的蔡希德正满山遍野的抓适龄壮丁呢。
不过细看之下,这股人马的衣甲大多是河东本地的衣甲,独独为首的数骑则是禁军装束。然而,只要稍通兵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显然是在急着赶路,一股焦躁与不安始终缠绕在上空。
“兄弟们,再不抓紧时间,就被贼兵跑了!”
“秦将军,咱们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路,现在连个贼影子都没见到,兄弟们脚底板早就全是水泡…让兄弟们歇会吧……”
一名身穿河东衣甲的头目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过两双大手很快就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俺们秦将军乃使君亲随,岂能信口开河?难道你们就不想脱去败军之罪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指责着那个打算偷懒的头目,那头目原本还想反驳几句,但面对咄咄攻势,竟被吓得不知如何开口了。
他们口中的秦将军正是在绛州之战后失踪的秦琰。
秦琰和他的几个兄弟那一夜被乱军裹挟着出了军营,然后借着黑夜不知又跑出去多远。天亮以后遍寻不到神武军,就打算原路返回,但几个人商议了一下觉得就这么回去太过丢人,就好像丧家之犬的逃兵一般。
于是,在秦琰的建议下,他们打算沿途抓些有分量的叛军头目回去,也总算有所交代。然而事与愿违,一路上抓到的基本都是不值一提的虾兵蟹将,结果经过数日之后,俘虏没抓到反而收拢了不少在绛州之战时溃散的本地团结兵。
这个头目叫薛大千,出身自河东薛氏的没落旁支,原本他是个旅率手下领了也有上千子弟兵,原本只想趁机捞点功劳,以光大衰微的门楣,不过却倒霉至极,他们被分派护持民营甲字营向北运动,不巧就遇到了蔡希德麾下悍将李进忠,仅仅一次冲击就四散奔逃。
薛大千本就不是领兵打仗的材料,在保命的本能驱使下,他仅带着几十个亲随逃离了战场。在逃离战场后躲入林中避难,直到数日之后听说神武军大败蔡希德,但由于畏罪却不敢返回乡里。
但是,随着粮食吃尽,他身边本就不多的随从开始渐渐偷逃离开,很快弹尽粮绝的薛大千铤而走险开始劫掠过路人,又是说巧不巧,竟然就遭遇了沿路抓俘虏的秦琰五兄弟。也是薛大千手下的亲随太过无能,竟被秦琰区区五人突袭成功,其本人大意之下失手被擒。
“薛大千,你还想不想有重见光明的日子了?难道真打算一辈子窝在这王屋山里做打家劫舍的盗匪?俺们秦将军也是为你好,你只要乖乖配合行事,将来回到使君左右一定会为你多多美言的……”
秦琰在乌护怀忠的麾下不过是个小小的队正,但他在听说这薛大千居然是个团结兵的旅率之后,便改口自称是郎将。郎将虽然离着将军还差了一级,但被称为将军在中已经很是长见。
薛大千开始还将信将疑,但秦琰等人身上的禁军衣甲,以及满嘴的关中口音,加上他们的巧舌如簧,最终都让他打消了疑虑,决意依靠这几个人摆脱目前的困境。
态度软化下来之后,薛大千有些气馁的问道:
“那俘虏说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说是再往南三十里就能有叛军运粮队,可咱们都走了二十多里,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一定是被耍了……”
“住口,再敢祸乱军心,军法从事!
秦琰虽然战阵经验甚少,但也知道这薛大千总大大咧咧当着部众的面说丧气话绝对是军中大忌。
然则,他虽然呵斥了薛大千心中却也是没了底,这三十里密林小路走的辛苦无比,眼见着越往南去山路就越是崎岖,林子就越茂密,怎么看都不西欧像有粮队经过的模样。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岂能再走回头路。
秦琰甚至不敢和自家兄弟诉苦,只硬着头皮坚持向南,在他看来,翻过这座山就一定会有人烟,逃跑的叛军一定在那里休息,到时候就可以挨个抓人验明正身了。
说实话,燕兵虽强,但溃败之后却连团结兵的战力都不如,他相信只要集合这数百收拢的团结兵之力,收拾千把个叛军溃兵都不成问题。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秦琰忽然明显感觉到他们在走下坡路,紧接着面前竟骤然开阔,原本茂密的山里一并被甩在了身后。
“将军,将军,前面有官道……”
派到前面侦查的探马急如星火赶回来报信。
秦琰闻言之后大喜,他仰头望了望天,试图通过头顶的太阳辨别方向,只是天上的阴云已经三日不散。
“四郎过来,看看现在是何方位。”
排行第四的是秦珏,他在几个兄弟里一向以辨别方向感极强著称,此时左右张望了一阵便斩钉截铁的说道:
“下山便是向西了,不出所料现在已经到了泽州地界!”
秦琰手中没有地图,只有秦珏在秦晋身边时曾记下了河东道绛州附近的地况,因而一路上全凭借他才能抵达此地。
听说抵达了泽州地界,薛大千被吓了一跳。
“秦,秦将军万万不能再往西走了,泽州是蔡希德的老巢,小,小心有去无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