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众人顿时一惊,崔焕就在秦晋的身边赶忙上前要扶起突然倒地的秦使君,却忽然听到了如雷的喊声有节奏的阵阵响起,不由得松了口气,又大笑起来。
自大战开始以来,秦晋不曾有一刻合过眼,现在得了报捷,心下放松,竟至当场睡着,也是令人啧啧称奇。
秦晋这一觉并没有睡到自然醒,仅仅三个时辰之后,他就被人从睡梦中推醒,裴敬从孤山战场派回来了一名裨将。这名裨将是裴敬的族弟,为军中校尉裴献,亦是神武军复立后就在军中的。
裴献的身上满是血污,也分不清究竟是他自身的血迹还是叛贼之血,在见到秦晋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庆贺,反而一头扑到长跪不起,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个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七尺男儿失声痛哭,在场之人无不动容。秦晋当然知道裴献哭的是什么, 亲自来到他面前,用力将其扶起,又一把按在了座榻上。
“使君,军中将士孤山一战,十不存三……”
在侧作陪的大惊失色,神武军后军竟一战损失七成兵力,而更加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在损失了七成的兵力后,竟没有因为重创而崩溃,这简直就是奇迹。
伤亡惨重亦在秦晋的意料之中,只是当真从裴献的口中得知了大致的数目后,还是闭上了眼睛。如此损失,还是自他领兵以来的头一次,一万多将士就此埋骨孤山,但以惨烈代价换回的结果却是值得的。
“叛军大败而走后,裴将军接到了卢将军的信,闻喜和绛县全部攻下……”
裴献的话说到此处,不等秦晋有所反应,旁听的崔焕却再也忍不住击掌道:“闻喜、绛县一下,关中与晋州的道路自此畅通无阻,河东道局势底定,指日可待!”
在仔细询问了孤山战场的具体情形后,秦晋命人安排裴献去疗伤歇息。然而,与所有人的兴奋激动还是有所不同,他的心思已经全落在了身在安邑的皇甫恪那里。孙孝哲得知了自己上当受骗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只看皇甫恪的两万人马能否及时的赶回安邑。
他觉得有必要交代皇甫恪,不必在安邑与孙孝哲于夏县的人马硬抗,实在不行就撤至解县、虞乡一带,凭借当地河流湖泊山地交错的复杂地形与之周旋。
……
日出东方,一骑飞入长安。李隆基有晚睡的习惯,此时正在酣睡中,忽然被宦官唤醒,心中颇有些恼怒,但听到了带着几分惊喜的“捷报”二字,整个人顿时就精神了,气也立马顺遂了。
“哪里的捷报?快拿与朕看!”
向天子报捷可是宦官最期盼得到的美差,赶上这等好事的宦官极为乖巧的将染满征尘的火漆木匣高高捧至天子胸前。
“是河东道,秦使君送来的!”
这时,李隆基才恍然,原来不是来自潼关的战报,不过秦晋的表现也的确让他放心,只要此人用兵之处还没有过败绩呢!
河东道的战局重要性虽然不及潼关,但其紧邻河北道,地理位置却是极佳的,如果能够顺利荡平河东道,唐军向南可以威胁洛阳,向北可以进逼安禄山的老巢范阳,对朝廷的平叛绝对有着极大的好处。
军报的内容令李隆基极为震撼,他想不到自己一直青眼相看的神武军居然在绛州一战损失惨重,文字看似寻常,但依旧可从中体味到大战的残酷和惨烈,不过不管代价如何,击败了一直盘踞于河东道南部的史思明部叛军,夺回了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的闻喜和绛县,无疑是可喜可贺的一次大胜。
连日来笼罩在李隆基心头的阴云竟在此刻被驱散一空,他只觉得神清气爽,从商阳关大捷,到绛州大捷,由防守转而主动进击,唐军终于从去岁开始的惊慌失措中站稳了脚跟。
“也许是时候反攻了……”
李隆基自言自语着。
“圣人如何起来了?如果老奴没听错,圣人可是下了反攻的决心?”
高力士的身子自入夏以后一日好似一日,原本看似病入膏肓,现在竟奇迹般的痊愈康复了,昨夜他守了李隆基一夜,刚刚得空睡了一会,便得到宦官的禀报,天子被军报惊醒了!
初闻军报之时,高力士只觉心惊肉跳,他就怕是传来了兵败的坏消息,可急三火四的赶到后却得知是秦晋在绛州打了打胜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暗想着,让秦晋只做个冯翊郡太守还真是大材小用,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