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从礼并不怕燕军攻城,就算城南的叛军立刻击败全歼了,这些人也绝没有能力再进行攻城。所以,他在得知了城东取得优势之后,心情立时就变得轻松起来。
因为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来,此战的关键就在于城东和城南的两处战场谁先取得胜利,如果一方先在城东取得胜利,则可乘胜攻击城南之敌,一举赶走所有围攻河东城的燕军。
看来奇迹还真的出现了!
阿史那从礼自言自语着,急急赶到城东向外瞭望了一阵之后,却又不认为这仅仅是个奇迹了。
因为在城东的战场上,唐军步卒布置层次分明,对燕军分割包抄,一切井井有条,尤其是最远处与燕军援兵作战的步卒,更显得章法有据。而游离于战场边缘的千余骑兵,虽然人马不多,但却每每在关键处狠狠的咬上一口,又轻松的脱离接触,然后再伺机狠狠的冲上去……
比起城南愚蠢的布置,城东的兵力布置与步骑之间相互的配合简直就是一副精妙绝伦的大作。
阿史那从礼是知兵的,眼见到战况如此,就知道自己此前低估了秦晋,城南的愚蠢布置也许故意露出的破绽,吸引燕军上当呢。而秦晋本人,绝非是此前认为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应当实至名归才是。
仅仅片刻功夫,阿史那从礼就做出了他的判断,城东叛军早晚必败,也就是说今日的大战,唐军至少有六成以上的胜算。
六成胜算绝不算少,阿史那从礼立时就有些蠢蠢欲动了。他本人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如果实力相当的情况下,绝不会畏敌怯战。在衡量了河东城外的战场态势之后,他做出了决断。
“整军,随我出南城,与城外合击叛贼!”
阿史那从礼的话让跟在他身后的一干亲信目瞪口呆,自家主将刚刚明明严令不得任何人轻举妄动,因何在不超过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竟反口了呢?
但奇怪归奇怪,他们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阿史那从礼的军令。
阿史那从礼知道,如果趁此机会出城与城外的唐军合击燕军,一旦大获全胜,他就有了足够的战功,然后可以凭此在秦晋面前据理力争。如果按兵不动,对方大获全胜之后,则完全不会有顾忌的抢走属于他的一切。
说到底,阿史那从礼还要用足够的战绩,让神武军让秦晋知道,能够击败燕军的不仅仅只有他们。
阿史那从礼选择了以城南燕军为目标,而没有选择秦晋所在的城东。
城东胜局已经锁定,就算阿史那从礼率兵出去,也是锦上添花,胜之不武。但城南的情况则不同,城南的已经陷于崩溃的边缘,只要出兵相救,那就是雪中送炭,意义天差地别。
城中的军队早就准备停当,阿史那从礼一声令下,南门缓缓洞开,大军鱼贯而出。
城外的燕军虽然一开始也对城中多有防备,但随着战事越来越激烈,渐趋白热化之后,也就无所顾忌彻底的陷入了血战之中。因而,阿史那从礼所部出城之初,燕军居然毫无反应,任由这些从城内冲出来的步卒一拥而上,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其实,倒不是燕军毫无反应,而是陷入混战之中,已经难有反应。就算为将者当机立断下令阻击城内冲出来的,但陷入血战混战中士卒们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调头呢?
所以,阿史那从礼一开始就捡了一个大便宜,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中。然而,接下来的变化却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估。
燕军并没有像预想的那般分崩离析,反而愈战愈勇,在经过了最初的混乱以后,居然抽出了兵力调头反击了。
接战之初的爽快感,立时就变成了如鲠在喉的难受。
阿史那从礼麾下所率的是河东军,河东军虽然也同为边镇强军之一,但毕竟比不得幽州、河西、陇右,又由于平日战事甚少,训练废弛,战斗力也大打折扣。此消彼长之下,战场的形势于他们而言,从优势又逐渐转为劣势,便不足为奇了。
眼见着战况陷入胶着,阿史那从礼大有一脚踢在了铁板上感觉。他的意识中,燕军虽强也不知强制如此,居然能够从容的于两线作战中稳住阵脚。这时,他有点后悔自己自鸣得意的草率决定,如果一直在城上观战也不至于落得现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到了这种地步,熟知战阵的阿史那从礼知道,绝没有半途抽身撤走的道理,在激战之时,只要下达了撤退命令,那就意味着兵败如山倒。没有任何一直军队会在混战中还能够保持克制的有序撤退,就算能够勉强维持,敌军又岂会坐看不理呢?
阿史那从礼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坚持,然后遣人向城中调兵支援。只要坚持到秦晋在城东取得胜利,一切困难就会迎刃而解。只有这一刻,他再没有其它心思,只一颗心盼望着秦晋早点取胜,早点带兵来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城中调出的援兵赶到,他们总算稳住了阵脚,阿史那从礼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坚持吧,坚持到最后,至少还有一份功劳,不至于白白损失了许多士卒的性命。
不过,老天似乎还要作弄阿史那从礼,陡然间他所面对的压力如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燕军的攻势居然越来越猛,眼看着河东军节节败退,阿史那从礼大惊失色,不知前方发生了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