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有大事,有大事……”
迷糊朦胧之中,杨国忠忽觉有人在轻轻的摇晃他,但他太累了,仅仅翻过一个身又兀自沉沉的酣睡,但那个声音却不肯放弃,甚至动手摇晃他。终于,杨国忠明白过来,这是家奴在呼唤于他,在几经挣扎之后,他勉力睁开了眼睛,果见家老一脸的焦急。
“甚事,如此失态?”
家老见家主可算醒了过来,长长呼出一口气,胡须颤巍巍的答道:“是,是宫中的鱼内监来了!”
此时的杨国忠思维尚在凝滞之中,竟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哪个鱼内监?”
但紧接着他立时便一个冷颤清醒了过来,又追问道:
“是长安观军容处置使鱼朝恩?”
家老一连点头,他只知道杨国忠曾嘱咐过,如果此人来访不论何时,都要在第一时间禀报。只不过,他并不明白,自家主人因何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宦官如此重视,当初就算是高力士,自家主人也没这般的自降身份。
杨国忠当然不会去和自家的家奴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如此为之他也是情非得已,鱼朝恩是个典型的暴发户而已,但此人却是有再造之功,拥有长安内外诸军的节制之权,可见天子对此人的信任是何等深重。
高力士虽然也在兵变中功劳不小,但毕竟失败了,而且又因为惊惧过度,身体彻底的垮了下来,现在卧病在榻,恐怕只有等死的份了。高力士的倒下,也正给了鱼朝恩机会。
杨国忠在地位声望严重受损,又被秦晋步步紧逼的情形之下,为求自保也好,寻求进步也罢,拉拢鱼朝恩便是最明智的当务之急。
“快,快请!”
杨国忠话音方落,却听卧室之外已经传来了鱼朝恩的公鸭嗓音。
“鱼某深夜来访,莫要见怪,的确是有重大变故!”
杨国忠深知鱼朝恩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既然会连夜造访,那一定是宫中有了惊人变故。想到此处,胸中不由得一震,难道是天子出了意外?这个想法刚刚冒了出来,他浑身便被冷汗所浸透。
这个想法并非毫无根据,天子毕竟已经年逾古稀,身体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尤其在兵变中又身受惊吓打击,此时出现意外也并不奇怪。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危机与希望并存。秦晋虽然掌握着长安半数兵权,但此人的劣势在于消息不够灵通,如果能够趁此机会,拥立新帝登基,在携用力之功之后,对付秦晋岂非就易如反掌了?
“杨相公, 杨相公,何故如此出神啊?”
鱼朝恩已然步入寝室之中,他见杨国忠定定发呆的出身,于是就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两晃。回过神来的杨国忠这才尴尬一笑,请鱼朝恩落座,又命家老奉茶,这才静静的等着鱼朝恩道明来意。
鱼朝恩落座之后,并未直舒来意,而是仍旧客气寒暄着,语气中似乎颇为轻松。杨国忠不禁心下迷惑,既然深夜来访,定是有了不得大事,可见他态度又如此,竟是为何啊?
片刻之后,鱼朝恩解开了杨国忠心中的迷惑。
“杨相公,某刚刚得知了一则惊天秘闻,天子已经草拟制书,将外放左迁秦晋!只不过,仍未定下迁至何处!”
霎时之间,杨国忠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这一刻他等了太久,想不到竟要成为事实了。然则,来的太突然,太顺利,太不合乎常理,以至于他甚至在怀疑,是否自己幻听了,抑或是此时仍旧沉浸在睡梦之中。
“这,这,杨某可是在做梦?”
杨国忠竟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鱼朝恩哈哈大笑,神态放肆不羁的指点着杨国忠。
“杨相公啊,杨相公,鱼某何时打过诳语?此事乃鱼某义子在天子之侧亲眼所见,焉能有假?”
烛火摇曳间,杨国忠于袖中以右手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清晰传来,他这才确信此刻不是做梦,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
但天子对秦晋的态度转变也太快了,难道仅仅是自己睡觉的这一会功夫,又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天子态度的大事吗?他又向鱼朝恩询问天子态度转变的因由,对此鱼朝恩也不甚了了,只摇头道:“天子似乎对此事颇为保密,若非今夜当值的是鱼某义子,这事怕连鱼某也难知情呢!”
“既如此,便先不管他因由。可要好好筹谋一番,断不能便宜了这竖子!”
鱼朝恩收敛笑容,对杨国忠之言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