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马蹄踏过满是积水的街面,溅起朵朵水花,但是李汗青刚沿着接到驶出十步就见前面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挤满了人,只是那窄窄的屋檐根本挡不住滂沱的大雨,站在外面的人分明已经衣衫尽湿。
一见这场面,李汗青顿时就怒了,一勒马缰冲身后的周武就是一身吩咐,“去叫波才、叫向歆……叫他们来看看,看看他们手底下的人是怎样替本帅就近安置百姓的!”
周武明显被暴怒的李汗青吓得一愣,旋即便要允诺,却见那屋檐下突然齐刷刷地冲他们行了个礼,“大帅辛苦了,各位将士辛苦了……”
暴怒中的李汗青也是一愣,旋即怒意尽消,连忙策马迎了上去,有些无奈,“你们这是作甚?快回家、回家……”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百姓就是昨夜被撤离的百姓,因为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才会一大早挤在街边的屋檐下,所以突然暴怒。
可是,此刻一见这情形,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百姓几乎都是些四五十岁的男子!
他突然明白了这些百姓来意,虽然心中一暖,却也有些无奈:他们挤在这屋檐下淋雨就是为了行个礼、道声辛苦?
屋檐下的人都没有动,最前面一个两鬓已经斑白的老者又冲李汗青一礼,“大帅容禀:我等一早等在此处,便是想见见大帅,亲口对大帅说一声……大帅和众将士肯为宛城流血拼命,我等也肯,但凡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还请大帅万万不要客气啊!”
那老者说罢,其他人连忙行礼附和,“我等等候大帅差遣!”
李汗青已经到了近前,一勒马缰,郑重地冲众人抱拳一礼,“诸位放心,若真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本帅不会忘了你们的!本帅相信:这宛城不只是本帅和将士们的宛城,也是你们每个人的,你们也和本帅和众将士一样愿意为宛城流血拼命,可是,这风大雨大的,就这么淋着,如果淋病了还如何为宛城流血拼命?”
说着,他突然展颜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怕淋病了,正准备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再睡一觉呢!”
一听这话,众人哪里还敢耽误他回家换衣服,“大帅快回,俺们这就回去了……”
李汗青又冲他们摆了摆手,豪情勃发,“至于城防之事,你们无须担心,有本帅和众兄弟在,汉军就别想进宛城!”
说罢,他这才一抖马缰,疾驰而去,可是,刚行出百十步,又见一群百姓正挤在前面街口的屋檐下……
一路上,李汗青竟然陆陆续续地遇到了五拨百姓,直让他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衫和甲胄也不觉有丝毫的凉意。
回到住处,秦娥早已等在门廊,一见他淋得好似个落汤鸡,顿时眼眶一红,轻轻垂下了螓首,“大帅……热水已备好了,奴婢先服侍你洗澡吧?”
李汗青正好翻身下马,倒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闻言连忙摆了摆手,“澡就不洗了,擦一擦换身干爽衣服就好……”
说着,他径直便朝卧室去了,“你先准备饭菜,我吃完了还得回赶城头!”
说什么“我就是怕淋病了,正准备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再睡一觉”,自然是骗人的!
就眼前这形势,兄弟们都在城头淋着雨等着拼命,他哪里又能心安理得地睡觉?
一听这话,秦娥两行清泪就滑落了下来,但随即便慌忙地抬起衣袖一抹眼泪,匆匆跟了上来,只是声音中的哭腔却怎么也压抑不住,“饭菜都……都在灶上热着……奴婢伺候大帅卸甲更衣……”
听着她的声音,李汗青突然脚步一僵,稍一犹豫,轻轻地转过身来,笑容温柔地望着他,“哭什么?本帅这么厉害,淋淋雨又怎么了?”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秦娥一眼,笑容更甚,“更何况,本帅还有你这样一个俏佳人帮着卸甲更衣?可比其他兄弟幸福多了啊!”
秦娥微微一怔,顿时俏脸通红,直到服侍李汗青卸甲更衣时还是一脸的羞红。
换好衣服,秦娥端来饭菜,又去替他擦起了被淋湿的甲胄。
见状,李汗青倒没多说什么,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边静静望着低头擦拭甲胄的秦娥,脸上全是幸福的味道。
“当当……当当……”
只是,不待他把吃完,便听得南门城头警钟声大作,紧接着东门城头的警钟也敲了起来。
这该死的雨!
李汗青暗骂一声,连忙放下碗筷,直奔秦娥而去,“快帮我穿上!”
南门城头还好,东门城头的任字营可是刚拉起来的队伍,他心中是真地一点儿底都没有啊!
与此同时,一队队汉军推着一架架云梯车,呐喊着冲开雨幕,杀向了南门城头。
而东门外,凄厉的破空声大作,一块块脸盆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了城头,在投石机的掩护下,一队汉军刀盾手迅速到护城河边搭起了盾墙,他们后面便是一辆辆装满土石的轒讟车……
凄迷的雨幕中,两支汉军犹如两道铁流朝宛城席卷而来,而此时的宛城便如一夜孤舟,在呜咽的风雨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