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民没来西贡,但委托一位前往平东工业村公干的副主管,给孩子们捎来一大堆礼物,顺便带来一封长达16页的亲笔信。
从1955年到现在,他每次出国都会给吴丽水、吴廷绰姐弟们带点东西,礼尚往来,太正常不过,与两家之间越来越紧张的关系无关。
吴廷琰让侄女和侄子们拿走礼物,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阅读起信来。
内容大致可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重点介绍美国自共和党执政以来的一系列外交政策,尤其对南越的态度;第二部分介绍他与“越南之友协会”成员会面的大致经过;最后对政府试图调走第四战术区国军表示严重担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三恳请再考虑考虑。
李为民用“唇亡齿寒”来形容相互之间关系,指出一旦给外界释放出政府与工投公司撕破脸的信号,必然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有理有据,直言不讳提出种种假设,让吴廷琰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吴廷瑈没那么容易被打动,更关心信中提到的美国驻越大使即将换人的消息,看完之后立即让秘书给常驻美国的老丈人发电报,确认该消息的真实性,并请老丈人陈文章尽快收集诺汀的个人资料。
吴廷俶闻讯而至,信在三人手中传来传去,看完之后围坐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再次研究起“工投系”问题。
“三哥,我不是不相信为民,而是不相信他身边的人。他没想法,陈家昌没想法,不等于陈世国、武安东、阮志仁、阮洪和黎达雄没想法。有人、有钱、有枪、有影响力,与美国人打得火热,相比明面上的反对派,他们更危险。”
华人身份决定了李为民和刘家昌等人,不可能像潘光诞一样跳出来反对政府。
就算真反对。也不可能由他们执政,不管号召力有多大,不管与美国人关系有多好,毕竟想执政必须解决身份认同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就不可能获得广泛支持。
陈世国、武安东等公司元老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土生土长的越南人,在国家分裂前就拥有一定影响力,随着工投公司快速发展。他们的声望如日中天。
要不是堤岸“华-运”试图暗杀李为民等公司高层,彻底惹怒“工投系”,迫使他们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舆论战,或许连北越都不会那么快把他们推到对立面。
吴廷俶极为认同吴廷瑈的观点,点上一根香烟道:“为民的想法很简单,他希望保持各工业村现状,希望追随他的华人能够安居乐业,能获得一定政治地位。问题是我们能给他的别人一样能给。为谋求最高权力,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甚至会损害国家和民族利益,给他承诺更多。不管最终能不能兑现。”
吴廷琰始终不相信李为民会反对自己,想起巴黎时的种种,摇头道:“要说拉拢,阮文馨拉拢过,黎文远拉拢过,连潘光诞都对他抱有希望,但他始终不为所动。最困难的时候他选择支持,难道现在比以前更困难?”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他一个人,现在他手下一帮人。那些人很容易左右他的想法。”
陈世国收的是消息,桂青山收集到的是情报。
在头顿机场开完会,李为民就收到一个来自“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系统收集到的绝密消息。
对肯尼迪上台抱有极大希望的吴廷琰,通过外交部驻美国使馆获悉。李为民与肯尼迪政府的关系,远超刚下台的艾森豪威尔政府。
总统、副总统、总统夫人、国务卿、白宫幕僚长、国家安全顾问、司法部长(肯尼迪的弟弟)、国防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中情局长……等华府政要,几乎全是他多年的朋友。
“越南之友协会”成员,有的是他老师,有的是他朋友,还有些人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整个“院外集团”几乎是为“工投系”服务的,而不是越南共和国政府。
陈文章作为驻美大使,想面见肯尼迪总统,要先拜见分管亚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要等候国务卿和白宫幕僚长安排,不知道要等候多长时间才能去一趟白宫。
李为民则用不着这么麻烦,第一天到华盛顿,第二天就受到肯尼迪接见,谈了一个多小时,谈完之后居然邀请他在白宫共进午餐。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等高官更不用说了,他去国务院、去国会山、去五角大楼,像来独立宫一样方便。
据说连他妹妹李为青都成了华盛顿的社交名媛,经常参加一些由高官夫人们发起的社会活动。
吴廷琰终于意识到工投公司三年内国有化纯属缓兵之计,想通过美国人支持收回本应该属于政府的权力,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在吴廷瑈不断劝说下,同意了早就制定好的强制收回方案。
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必须快刀斩乱麻。
吴廷练出任驻英大使,打算调走下六省的驻军,只是两颗“以退为进”的烟雾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