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等候在府门处的禁卫统领施肇迅速迎了上来,抱拳说道:“整座王府已被我禁卫围……保护起来。”
“唔。”太子弘誉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肃王在何处?”
“在府里的书房。”施肇回答道。
听闻此言,太子弘誉也不再多问,带着张启功,便径直前往府内的书房。
片刻后,他便来到了赵弘润的书房外。
瞧见自家殿下前来,宗卫长周悦当即迎了上来,小声示意道:“殿下,肃王正在书房内等候。”
太子弘誉点点头,迈步走向书房,果然瞧见在书房内,赵弘润正躺坐在那张摇椅上闭目养神,仿佛丝毫不为当前的危机所动。
“咳!”
太子弘誉故意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声咳嗽,赵弘润缓缓睁开眼睛,斜睨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太子弘誉。
“卫骄与周悦留下,其余都退下吧。”太子弘誉看了一眼卫骄。
听闻此言,赵弘润的宗卫们转头看向赵弘润,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退出了书房。
而幕僚张启功,亦在此之后退离开书房,整个书房内,就只剩下赵弘润与太子弘誉,以及两人的宗卫长卫骄与周悦。
回头看了一眼戒严在书房的禁卫们,太子弘誉关上了书房的门,随即转头看向仍躺坐在摇椅上的赵弘润,却见后者带着几分讥讽晒笑道:“留下卫骄与周悦,你是怕我动手揍你么?”
太子弘誉愣了愣,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神色莫名地说道:“弘润,不要怪我……”
听闻此言,赵弘润脸上毫无波动,看着太子弘誉平静地说道:“今日下午,我在皇宫外为了见你,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太子,我已尽到了臣弟的本分了。”
听了这话,太子弘誉微微有些动容,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时,就见赵弘润长吐一口气,看似平静地陈述道:“你软禁了父皇吧?眼下,又派禁卫包围我肃王府……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说着,他坐直了身体,目视着太子弘誉,皱着眉头说道:“傍晚回到王府后,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你是指那份榜文么?”太子弘誉平静地问道。
“不错。”赵弘润皱着眉头,似斥责般说道:“你把赵弘信逼得太紧了,你可知道,待他看到这封榜文,他必定会……”
“必定会起兵攻打大梁,是么?”打断了赵弘润的话,太子弘誉依旧是一脸平静:“搞不好,连老四跟小九也会站在老五那边,是这样么?”
“……”由于被太子弘誉提前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赵弘润无言张了张嘴。
此时,就见太子弘誉一边打量着书房内,一边徐徐走到内室,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期间口中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微微皱了皱眉,赵弘润亦从摇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太子弘誉对过的位子坐下,目视着后者不解问道:“既然你明知此举已引起我大魏的内乱,为何还要强行发布这道榜文?你这不是故意挑起事端?……为什么?!”
“因为你。”
看着有些激动的赵弘润,太子弘誉神色复杂地说道。
“我?”
听闻此言赵弘润脸上闪过几分错愕,随即,似自嘲似嘲讽般说道:“太子殿下,难道你一直都在怀疑我会参与夺位?可笑!我若是有心夺位,皇位……”
“皇位唾手可得!……是这样么?”再次打断了赵弘润的话,太子弘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想说,我这个太子的位子,是你让给我的,是么?”
“……”赵弘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就见太子弘誉长吐了一口气,正色说道:“弘润,既然今日有机会开门见山地谈谈,你我皆心平气和些。我方才说的「因为你」,并非是怀疑你有夺位的心思,而是……确切地说,这也并不是你的问题,而是父皇的问题。”
“父皇?”赵弘润皱了皱眉,有些难以理解。
见此,太子弘誉遂解释道:“还记得九年前,楚国的暘城君熊拓攻打我大魏,当时我大魏国弱,可用之兵不过八万「驻军六营」,故而人心惶惶……当时,年仅十四的你,率军出征,以寡敌众,大破暘城君熊拓十六万大军,事后,你收编了暘城君熊拓的降卒,共得五万军队。……即最初的商水军与鄢陵军。”
“……”赵弘润微微点了点头,可眼中却透露着迷茫,似乎不明白太子弘誉为何提起这件事。
见此,太子弘誉解释道:“待你凯旋而归时,你并没有解散那两支军队,也没有将这两支军队交给朝廷,按理来说,你身为一名志不在皇位的皇子,是不能够手掌兵权的,更何况是整整五万人。然而,父皇却默许了这件事,批准了「商水军」与「鄢陵军」的番号,让你来执掌……”
“……”
“自那时起,你便一发不可收拾,征楚国、讨韩国,渐渐地,你手底下的兵力达到了十万,这还不包括那支「商水游马」,也不包括三川那数万异族骑兵……又记得前两年,你又在商水邑组织了「商水军预备役」,满打满算,你可以调遣的兵力,其实达到二十万。你手中的兵权,麾下的兵将,几乎占到我大魏兵将的一半左右,了不得……”说到这里,太子弘誉目视着赵弘润,忽然换了一种口吻,问道:“但你是否想过,你为何能掌二十万大军?或者说,父皇为何默许你能调动二十万大军?……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父皇选定的皇位人选,在他看来,那反正都是迟早要移交给你的东西,并且在这些年来,父皇也在徐徐将权力过渡给你,比如你弄的冶造局、兵铸局,几乎把持了我大魏的军工,我大魏几十万军队的甲胄、武器,几乎都产自于冶造局与兵铸局……这是何等的权柄?若换一个人,你觉得父皇会允许么?”
说到这里,他自嘲说道:“就拿我来说,还记得一年前时,赵弘礼退出争位,我成为监国太子,可是呢,我的命令却连大梁都出不了……我是太子啊!是监国的太子啊!何以我说的话,还不及你们?”
说到最后时,太子弘誉已变得激动起来。
“……”赵弘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就见太子弘誉深深吸了口气,目视着赵弘润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关系,我这个太子在继位前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这些手握大权的兄弟们。……一个两个,手中皆有十万、二十万的军队,若换做是你,你会心安么?”
“……”赵弘润眨了眨眼睛。
而就在这时,太子弘誉又说道:“你不会在意,因为你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肃王」,手握十万北一军的桓王,那是你的弟弟,执掌山阳军与南燕军的燕王,你于他有救命之恩,唯独剩下的庆王、襄王,你也全然不会放在心上……但那是你赵润,我赵誉既没有赫赫战功,也不懂得带兵打仗,更别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的兄弟们手掌诸多兵权,我寝食难安!……若是他日皇权旁落,沦为傀儡,那我赵誉宁可搏一搏!我想成为王,但绝非是听之任之的一介傀儡!”
听到这里,赵弘润这才恍然大悟。
说到底,他无法理解太子弘誉这样做的原因,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像庆王赵弘信那种手握兵权的兄弟——大不了起兵讨伐嘛,他肃王赵润征伐中原,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庆王赵弘信?
他有这个底气!
但此刻面前那位太子殿下,却没有他这份底气。
“所以你才想收回我辈诸兄弟的兵权……”赵弘润恍然地点点头,随即,他又摇摇头,说道:“但即便如此,你也太操之过急了。”
“操之过急?”太子弘誉摇了摇头,随即目视着赵弘润正色说道:“弘润,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花个二十年,确实可以缓缓收回诸兄弟手中的大权,但是你要知道,我,今年三十四岁了。父皇二十六岁登基,在位二十年后,不到半百便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确软禁了父皇,但这并非是父皇没有出面阻拦我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父皇他确实龙体欠安……他今年才五十一。而我呢?我今年三十四了,我没有二十年了!我也想超越父皇,带领我大魏开疆辟土,成为受后人敬仰的明君,但若是始终受到诸兄弟的掣肘,那这个大魏的王,当了有何意义?与其如此,不如搏一搏!”
“……”
赵弘润默然不语。
在听了太子弘誉的话后,他终于能够理解后者为何要这样做。
但理解归理解,他心底并不能认同,尤其是太子弘誉那句「与其如此、不如搏一搏」。
想到这里,赵弘润幽幽说道:“搏一搏?怎么搏?用我大魏如今的大好局面,去赌你能否在这次内战中取得胜利,收回诸兄弟的兵权,加冕为至高无上、大权在手的魏王么?你可知,你赌的是我大魏几十万士卒的性命,赌的是我大魏整个国家的底蕴?!”
“……”太子弘誉沉默了半响,旋即沉声说道:“……这也是为了,长治久安。”
赵弘润深深地看着太子弘誉,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喃喃说道:“雍王兄,你变了,你变得不再相信他人……就算是我赵润口口声声向你保证,我辈兄弟中日后绝无人敢掣肘你,就算有,我也会替你解决,你恐怕也信不过吧?”
“……”太子弘誉一言不发。
见此,赵弘润失望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乏了,太子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打道回府吧。……还是说,将我软禁在府上还不够,要把我关到牢狱?”
“那不至于。”太子弘誉摇了摇头,随即正色说道:“不过在我离去前,还想请弘润帮个忙。”说罢,他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请弘润将商水军、鄢陵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的虎符交给我。”
“这才是你今日来见我的真正目的吧?”赵弘润好似早有预料,丝毫不感觉惊讶,晒笑说道:“你看我像是需要虎符才能号令军队的人么?……没有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太子弘誉皱了皱眉,继而又说道:“那就请弘润亲笔写几封书信,方便我调动那三支军队。……弘润,我不想用你的妻儿威胁你,请不要让我难做。”
『……』
赵弘润深深看了一眼太子弘誉,眼眸中闪过几丝难以察觉的嘲弄之色,似乎是好笑于太子弘誉提出的要求。
“好,我写。”
半响后,他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