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弩,其实并不适合用来守城。
当然,这里指的并不是那种可以被一名士卒举在身前的连弩(比如诸葛连弩),而是指冶造局所研发的连弩。
其根本区别,就在于魏国新式连弩它的穿透性,那是足以射暴一般盾牌,可以轻易洞穿人体的强大劲道。
将这种连弩用于平地,他会展现出让世人恐惧的杀戮能力,比如在鸦岭峡、雒城的两次亮相,这些冰冷的金属疙瘩,它们的杀敌数完全凌驾于商水军的士卒亲自提着武器上阵。
尤其是配合那种粗如手指的粗大弩矢,以至于一枚弩矢出去,往往可以连续洞穿好几个直线上的敌人的身体,杀戮指数毫不逊色投石车与石油桶弹的搭配。
可遗憾的是,这种平地上的杀戮机器,一旦被放置在高处,比如像城墙,不能说它们便失去了威力,但不可否认,效果会急剧下降。
很简单,因为角度的关系,被放置在城墙上的连弩,往往没等充分利用它们强大的穿透力,就已经直直钻到地底去了,完全无法展现出它们应有的杀戮能力。
没办法,这就是这种穿透力极强的连弩所存在的弊端:它们只有在平地上时,才能展现出它们令世人感到恐惧的杀戮能力。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赵弘润的策划战术时,并未将那五百架连弩部署在城墙上,而是部署在西城门的内侧,用打开西城门的方式引诱那些被截断归路的奴隶兵奋不顾身地冲入城门洞。
相比较极宽的西城墙,城门洞才多大?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丈而已。
在这如此狭窄的通道内,正是魏国新式连弩能展现出它们最可怕一面的最佳地形。
那些负责连弩的商水军士卒甚至根本不必瞄准,只要将连弩的方向大致对准城门洞,便可以轻松收割对面那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奴隶兵的生命。
当然,他们并没有那么做,负责指挥这边的商水军两千人将易郏,“好心”地等那些奴隶兵跑出了城门洞后,这才下令麾下的士卒用连弩发动攻势。
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当时那几乎是单方面屠杀的情景,恐怕摧枯拉朽会是一个不错的形容词。
因为在城下的商水军士卒,他们瞧得清清楚楚,在五百架连弩的下,那数以万计的奴隶兵,简直就像是田里被飓风刮倒的稻谷,一片片地倒地。
更渗人的是,冲在前方的奴隶兵们倒地,后续的奴隶兵便又冲过来,以至于众商水军士卒们,反复看到敌军冲过来、倒地、冲上来、倒地,胃里翻腾不已。
尤其是那些事后负责去拖尸的那些商水军士卒,刚等走到城门洞,就已经在扶着城墙大吐特吐了,哪怕是那些看上去比较镇定的老兵,脸上也明显露出了恶心的神色。
“喂,新卒,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管我,我就是……呕……”
瞧着那些手扶城墙大吐特吐的新兵们,一些老兵摇了摇头,强忍着心中的翻腾,从遍地血肉中小心地寻找落脚点,准备将这些一具具的尸体拖到城内空旷处掩埋,免得滋生疫病。
真惨啊……
一名老兵来到一具沉浸在血水中的尸体前,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他眼中,这具尸体的主人实在是倒霉,脑壳被击碎,红白之物流了一地,并且,右手小手臂与右脚不翼而飞,浑身上下就跟个筛子似的,至今仍在涓涓往外淌血。
没猜错的话,这个倒霉鬼应该是被多支连弩的弩矢击中,以至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强忍着胃里泛起了呕意,这名商水军老兵不敢大口吸气,硬着头皮将这具尸体拖到城内掩埋。
因为这边的空气,尤其是城门洞底下,血腥味极其刺鼻,浓郁到几乎要使人窒息。
也难怪,毕竟这座城门内外,在极短的时间内死了两万多羯角的奴隶兵,堆砌出了一条足足有半人高的通道。
“希望我军的辎重车上,还有没吃完的谷粮袋……”
从旁,一名老卒小声嘀咕道。
听闻此言,有一名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的新兵好奇问道:“为何突然说这个?”
只见那名老兵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还咽得下羊肉么?”
那名新兵疑惑地看着老兵,其神色仿佛是在说:怎么了?羱族人的羊肉很鲜美啊。
忽然,他愣了愣,有所领悟地低头望了一眼正在拖拉的血肉模糊的尸体,顿时又忍不住腹中的翻腾,将早上吃的东西全给呕了出来。
是的,亲眼目睹过那连弩下的牺牲后,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对肉类避而远之。
“莫拖拖拉拉,赶紧干活!”
两千人将易郏在后方喊道。
众负责搬运尸体的商水军士卒们,唉声叹气着,在远处那些负责连弩的同泽们那同情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将这边拖到城内墙角,埋入新挖的坑中。
“你们说,为什么这些羯角的奴隶兵明知道冲上来只有死路一条,还一个劲地往里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