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兵闹到了第二天早晨才散去,有人收拾残局,从墙角找出了苏太监,身上都是伤,衣服也破了,脑门挨了一下子,血流了一地,把手指头放在鼻子孔,还有气!
赶快七手八脚,把他送到了太医院,经过医生诊治,到了下午,苏伟森总算是捡了一条命,重新活了过来。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干爹滕祥的面前,嚎啕大哭,满肚子委屈,好好的恩威并施,拉一派打一派,怎么就不管用了,京营为什么就这么邪门啊?他是欲哭无泪。
……
“蠢材一个,京营的兵说是兵,其实好几代在京城,都是地地道道的老泡儿!”朱希忠半躺在宽大的罗汉床上面,手里拿着烟袋,一边抽着,一边不客气地说道。
差不多七八年前的时候,唐毅给朱希忠出主意,让他好好练练刀马,重拾武勇,振兴家门。刚开始朱希忠倒是点头了,可是没几年日子越发安生,他年纪也大了,没了雄心壮志,加之产业越来越大,孝敬越来越多,日子越来越好,心宽体胖,这位就横向发展了。
眼下他老人家至少三百斤往上,走路要人搀扶着,坐久了就大喘气,必须半躺着。
虽然德行不怎么样,但是好歹管了京营几十年,朱希忠把这伙人看得门清儿。
“苏太监的法子也不算错,如果放在南兵,没准人家海感恩戴德呢!”
朱希忠老气横秋道:“有功赏,有过罚,这是南兵的本能,至于经手三分肥,赏银上面截留一点,也是正常的,大家最多背后发发牢骚。可京营的大爷不行啊,他们早就不能打仗了,专门指着俸禄活着,你给了神机营赏银,凭什么不给我们?京城的爷们要的是什么,面子!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拿了赏银的也不高兴啊,说好了五万两,结果就给三万五,还是从另外两个营拨出来的。以后大家见面,多不仗义,好说不好听啊!
嘚,苏太监满以为英明神武的决断,弄了一个里外不是人。
神机营的人偷摸就把消息捅给了另外两个营,咱们可是兄弟,别人一个老阉货给离间了。神枢营和五军营的人立刻把矛头对准了苏伟森,这才有晚上的一幕。
朱希忠的大儿子朱时泰坐在老爹的对面,他也二百多斤,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激动起来,呼哧气喘,脸上的肉直跳。
“爹,苏太监算个什么东西,咱们可不能让他给欺负了!”
“什么话!”朱希忠怒道:“你懂什么,苏太监背后是滕祥,是司礼监,你惹得起?”
朱时泰吓得一缩脖子,还不服气道:“爹,司礼监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去找行之,他可是内阁次辅,天子的老师,说一不二,皇帝还能不向着咱们。这京营啊,咱们成国公府管了好几十年,里面都是咱们的手下弟兄,每年十几万两孝敬着,大难临头了,咱们要是罩不住,还要不要这张脸了。回头我就去请行之过来,咱们一起喝一顿,把事情和他说说,我就不信,他不帮着……”
朱时泰还没说完呢,就发现朱希忠的眉头都立起来,愣是挣扎着要起来,朱时泰连忙搀扶,哪知道朱希忠抡起了手里的烟袋锅,照着他的脑袋就来了一下子,把朱时泰都给打懵了。
朱希忠还不解气,怒骂道:“跪着!”
哪敢违背老爹的命令啊,朱时泰扑通跪下来。
朱希忠抓着烟袋杆,这一顿胖揍,打得朱时泰脑门都流血了。外面的家将听到喊叫声,连忙跑进来。
朱希忠凶神附体一样,大叫道:“你们谁敢进来,我就先打折他的狗腿!”
这帮家将一看,吓得抱头就跑,大少爷啊,您可自求多福吧,估计亲爷俩,也舍不得往死里打。
好半晌把烟袋杆都打折了,朱希忠才坐回床上,大口喘气。
朱时泰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跪在地上,满脑子包儿,可怜兮兮的。
“唉!让我说你什么好!”
朱希忠半天喘匀了气,怒骂道:“你爹这辈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可是咱们成国公府,怎么能越来越兴旺?知道吗?当年陆炳还是锦衣卫的佥事,他那样的官,京城一抓一大把,但是你爹就看出来了,他是天子近臣,早晚有发迹的时候,你爹折节下交,给他送东西,送女人,不光给他送,还给他的家里送,有了什么好位置,我都先问问他。你爹豁出老脸,孝敬陆炳,当年先帝南巡的时候,满京城的勋贵,就你爹跟着去了,那天晚上,行宫走水,陆炳背着先帝跑出来,你爹就跟在身边,要没有陆炳,咱们哪来的二十年的富贵!”
朱时泰第一次听老爹讲述起曾经的往事,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