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三年前,唐毅或许都不会这么干脆,可是自从在小站住了两年,又再度回到江南,唐毅就从里到外,变了一个人。
他的心肠更硬,打着帮着吕宋复国的旗号,其实根本是一个幌子,为了吞并下吕宋,迈出海外扩张的第一步,苏莱曼国王必须死,而且还必须在英勇血战之后,与西夷同归于尽,大明天兵用尽了力气,只是杀退了敌人,却没有救回国王的生命,伟大的国王在临终的时候,将吕宋托付给大明。
上国物阜民丰,是不愿意接手海外的,他们只想着无私地帮助可怜的吕宋人,就像一百多年前,三宝太监做得那样。
奈何国王陛下执意恳求,仁慈的上国不忍心让英勇的国王死不瞑目,故此才答应替国王陛下照顾吕宋的子民。只要十年之后,上国就会把吕宋还给大家,不会打扰平静的生活。
“十年,会不会太短了,能吞得下去吗?”周沁筠托着腮帮,一副小女儿之态。她觉得唐毅有些太狠辣了,可苏莱曼和她有没有什么关系,死不死,无所谓的。倒是吕宋关系交通行的未来,必须多用心。
看到美女总是让人心情大好,加上上好的茶,一只脚就踏进了天堂,唐毅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十年时间足够了,你知道天花吧?吕宋孤悬海上,那里的人没有感染过天花,只要把天花病人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送到了吕宋,土著会兴奋地穿上精美的衣服,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天花之下,他们死后,其他人还不明白,会乐呵呵抢走死者的衣服,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传染下去,或许五年的时间,吕宋就是大明的……”
唐毅还要说下去,却发现周沁筠脸色惨白,扭过头,发出干呕的声音。
“快,喝点茶水吧!”
唐毅把茶杯递过去,周沁筠伸手去接,一抬头,看到了唐毅的面孔,突然她的手一哆嗦,茶杯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周沁筠慌忙站起身,手足无措,脸色极为难看。
她主动询问唐毅,结果却如此轻慢无礼,实在是该死!还当是十几年前吗?可以随便开玩笑,她对面可是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朝廷命官啊!
“大人,奴家……”
唐毅笑着摆摆手,“是我的不对,还以为周大老板杀伐果决,什么都不怕呢!”
人家是女生好不好,哪有那么狠心的!周沁筠脸色一红,咳嗽了两声,“大人,请恕小女子直言,您的作法,未免有伤天和。”
“或许吧!”唐毅叹口气,“我在三年前,见过为了能读书,不惜把手弄伤的可怜孩子,繁华的苏州城,也不乏十二三岁,就被活活累死,连一领苇席都没有的小少年。人世间的好事,在他们那里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周沁筠凝神听着,脸色不由得发白,指甲紧紧扣在手心,发出丝丝疼痛。
“坐在了我的位置,就不要想成佛作祖的事情。如果真的要有人必须要牺牲,那也一定不是大明的人!”唐毅笑道:“弱肉强食,这是世界不变的法则。开启了海外征服之路,良心就要放到嘎鸡窝。”
唐毅看着脸色惨白的周沁筠,有些不忍,忙轻声道:“都怪我嘴上没个把门的,和你说这话干什么,去休息吧。”
周沁筠默默点头,到了门口突然她猛地转头,“唐大人,您才是大仁大义,大恩大德,奴家相信,大明的百姓都会体谅您的!”
说完之后,周沁筠一转身,快步离开了书房。
又只剩下唐毅一个,茶水喝淡了,炉火也熄灭了。他才晃晃悠悠起身,到了院子外面。江南的冬天,寒风都长了眼睛,专门透过层层的衣服,直接侵袭肌肤。从里到外,很快就凉透了。
唐毅矗立在风中,一动不动,其实他和周沁筠所说的,仅仅是冰山一角。唐毅还打算找个机会,把王直和徐海都干掉。
反正这两个人也早就该死了,如今又失去了利用价值,留着他们只会成为随时会爆炸的地雷。
消除了隐患之后,就从吕宋岛开始,大量的海外移民。他曾经问过自己,明明国内一堆的乱象,解决不了,又如何敢奢望对外动武?
渐渐的唐毅想清楚了,内外之间,无非是手心的正反面,根本分不开,假设说,向吕宋移民二百万。
东南就少了二百万人,人少了,相应的,土地就多了,佃户们也就有了讨价还价的筹码,不降低佃租好啊,我们就移民海外,没人给你种地了。
往常人多地少,地主巴不得你们不种,租给出价更多的人,可一旦人少田多之后,情况就会变化,至少地主不在拥有绝对的优势。
而且大量移民海外之后,出产的粮食就能运回大明,有了海外粮食流入,大明的粮价就能压下来,造成种田的收入严重降低。
这时候再趁机引导更多的资本流入工商业,零打碎敲,积少成多,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土地的难题,终于解决的一天!
唐毅思索了许久,直到浑身都冻透了,才回到了屋子中。
刚坐下没多久,手下人跑了进来。
“大人,这是周老板派人送过来的请帖。”
唐毅接在手里,粉色的纸张,带着淡淡的花香,上面的字迹秀丽,大意是刚刚多有失礼之处,请唐毅过去,她备下了酒菜,赔礼道歉。
“这个周姑娘,还担心我责怪她不成,把本官看得也太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