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藩作到了如今,早就天怒人怨,欠缺的只是一个理由。
从孝道下手,精确而致命的一击,试问谁敢和一个不忠不孝的家伙搅合在一起。
不得不说,轮到唐毅出手的时候,绝对是狠辣无情,三条罪名,就像是三柄利剑,直插严世藩,任凭他手段再高,也别想溜走。
邹应龙的奏疏上去之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嘉靖立刻下令,明发六部,交给九卿公议。虽然没有最后定罪,可是大臣们都不是傻瓜。
如果嘉靖稍微对严世藩有一点怜悯,也不会立刻明发六部。摆明了陛下要对严世藩下手了。
徐党的人全都激动的流泪,多少年的苦熬。总算是看到倒台了。
那些屈死的忠魂总算是能瞑目了,一时间大家伙都互相奔走相告,搜集罪证,准备痛打落水狗。
至于严党的那些人,则是如丧考妣。
严世藩一直充当严党的头脑和军师,由他发号施令,掌控全局,没了严世藩,他们就是一盘散沙,面对虎视眈眈的徐党,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没别的说,眼党的人员凑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没有别的地方投靠,唯独能找唐毅了。
其中最积极的就要算董份了,他真是见识了唐毅的厉害。
那一天他去向唐毅投诚,还煞有介事,把严世藩的底牌掀开,哪知道唐毅不动声色,什么都没说,就把他打发走了。
直到下令捉拿严世藩,董份才知道,唐毅竟然事先就察觉了,根本没用三泰票号的事情,反而虚晃一枪,让邹应龙出手,直接斩落严世藩。
这份心机,这份手段,干净利落,简直五体投地!
有实力,有圣眷,有权谋,有手腕……除了资历之外,唐毅已经足够和顶级大佬相提并论了,幸运的是他还有老师唐顺之可以弥补缺陷。另外胡宗宪入主兵部,也给迷茫的众人一个希望。
胡宗宪可是地地道道的严党,他当年还陷害过张经和李天宠,他能保住权位,我们差什么。
经过简短的商量,万寀和董份挑头,代表着严党的这些人,前去找唐毅,彻底投降。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依附严党的人,争相去徐阶的家。
徐府外面挤满了焦头烂额的人们,他们像是一头头拉磨的驴,不停转着,徐府哪怕出来一个家丁老妈子,他们都弯腰点头,丑态百出,丢死个人……
京城的乱局,都和一个人没有了关系,他就是严嵩!
自从严世藩被抓,偌大的相府,再也没人敢来。严嵩身边只剩下几个孙子,还有一大帮不知所措的家丁管事。
人情冷暖,此刻最为明白不过了。
令人惊讶的是严嵩非但没有被击倒,反而从丧妻之痛走了出来,如释重负,身体竟然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笑容。
转眼到了三月,天气也暖和了,阳光明媚,严嵩哼着家乡的小曲,让孙子严鸿把多年积攒的藏书都搬了出来。
不得不说,严嵩比起严世藩,品味要高了无数倍,这些藏书多数都是海内珍本,价值不菲。他小心翼翼整理打包、
“长安宦游,三十年如一梦,老夫总算是该醒了!”严嵩长叹着,只是他还不能立刻醒来,这场梦,还需要一个句号。
转过天来,严嵩换上了御赐的蟒袍,冠,带,朝靴……每一样都小心翼翼,穿戴整齐,通过镜子,衰朽的脸一览无余。
严嵩勉强苦笑了一声,闷声叫严年。
“老爷,轿子已经备好了。”
严嵩点点头,在家人的搀扶之下,上了轿子,晃晃悠悠,向着西苑而来。这条路在二十年间,他走了无数次。
唯独这一次显得格外不同,严嵩的面前不断闪过画面,夏言、曾铣、张经、李默……他曾经害过的人,一一出现在面前,都来找他算账了。
都来吧,老夫没什么怕的!
到了西苑的门口,轿子落地,严嵩在里面闷坐了许久,才撩开帘子,上了肩辇。有人抬着,往万寿宫而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偶尔遇到太监侍卫,还都是低头行礼,一如往常。
虎老雄风在,严嵩稍微有些安慰。
等他到了万寿宫,颤颤巍巍,递上了牌子,严嵩还熟练无比地送了一张千两的银票。黄锦不着痕迹,把银票退给了严嵩。
“阁老,奴婢收了您这么多年的好处,今天就白跑一趟吧!”
说完,黄锦迈着大步,到了万寿宫。进去了差不多一刻钟,才从里面出来,满脸愧疚。
“回禀阁老,皇爷那边还有事,恐怕要您老多等一会儿,要是事情不要紧,就请您暂时回去吧。”
啊!
只是一句话,把严嵩的好心情弄得荡然无存,是嘉靖不想见自己吗?严嵩的额头冒出了汗水,胡须不停颤抖,黄锦吓了一条,心说你要中风回家去,可别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