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了泊福,就等于全票通过了洪涛的提案,搬家这个事情也就定下来了。其实疍家人并不是人人都像泊福这样固执,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一辈子住在船上。谁也不傻,有干燥、稳当的房子谁不愿意住啊?以前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嘛。土人不卖给他们地,更不让他们上岸耕种,迫不得已才以船为家,现在洪涛给他们找了一块土地,据说还有一半是属于合作社的,那凭什么不去住?即使上面没有淡水也没关系,船上也没淡水,岛对面就有小河,每天用船去拉就是了。
和普通人搬家比起来,疍家人搬家的效率已经不能用高来形容了。他们就像是背着壳的蜗牛,连排船就是一切,把船头船尾的石锚提上来,再把船篷上的破布缝一缝,找几根细竹竿一穿,挂上桅杆就算是帆了。什么破洞、裂口都不考虑,大船上由女人掌舵,男人全上小木船,拉起小帆摇起木橹,拉着大船顺着海岸线几公里远的海域,白天走晚上歇,走到哪儿算哪儿。其实整个大海就是他们的家,搬不搬家对他们来说,无非是从家中的一间屋子挪到另一间屋子去的事情,只是两间屋子之间的过道有点长。
洪涛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像乌龟爬一样在海上慢慢蹭,他还像赶大海时候一样,用自己的帆船拉着那些连排船走,能快一点算一点。据泊福说这几天他的双腿和手指一直酸痛,恐怕暴风雨就要来了。台风、飓风、热带风暴这些名词儿宋朝人并不十分明白,只是知道有暴风雨,也没有级数的约定,飞沙走石、房倒屋塌就是他们形容热带风暴的词汇,根本听不出有多大来。不管是不是真有热带风暴要来了,洪涛都愿意让他们早一日就位,然后尽快把那些鲸脂熬制完,等罗有德打听好价格、收拾好店铺之后,就该出货了。两家店铺每家怎么也得备上一千斤存货吧,否则还真不值当跑一趟的。
十月中旬,振州港外的西瑁洲岛上冒起了烟雾,十多艘连排船一字排开,停靠在小岛西南角的深水中。温家的几个小伙子正用砍伐下来的粗樟木在这里打桩,要在这里建一座小码头,这样大一些的船只就不用停在远处靠小木船上下了,可以直接停在码头上,搬运货物很方便。温家的造船厂也选在了这里,岸边的一片树林将被砍伐掉,一部分用来造房子,一部分就变成新船的脚手架。
玻璃窑的选址更靠北一些,正好是山坡上的一片空地,有岛上那座小山挡着,大陆方向来的人根本看不到这里的情况,顶多是能在天气晴好时发现有烟雾。熔炼鲸油的作坊则在岛的正西边,这里有常年的东南风,可以把臭味吹到大海上去,不至于在岛上蔓延,闻着那种味道洪涛真是吃不好睡不好。
岛上的住宅区集中在岛北部,那里地势平坦,有南边的小山挡着,风力也不会很大。此时黄海正带着几家人在这里砍伐树木,然后拿到温家的船厂去锯开,回来之后钉成那种地板离地一米左右的木板房。这也是洪涛的主意,他不想再去睡竹楼了,那玩意也不太像正经房子,四处漏风不说,风一大还摇摇晃晃的。
要说这个年代的海南岛上真是可以用郁郁葱葱来形容,就连这个方圆不到两公里的小岛上也全是树林。砍吧,随便砍,岛上的林子百分之百都是无主之物,等罗有德那个朋友在吉阳军里办好手续交完钱之后,这里就属于私人物业了,除了官府之外,谁过来都可以驱离。当然了,这个破岛也没人来,就连疍家人也不怎么爱来,没淡水过来干嘛?
男人们都在干重体力活儿,女人们则守着那些陶瓮熬制鲸油。这个活计简单,只需要把鲸油炼出来,然后用几层纱过滤一遍,再装到小口陶罐里封好即可,一罐装满正好三十斤。泊珠带着两个女人,把那些鲸须用海沙清洗干净,然后一端用砍刀削出子母槽,两根两根卡在一起,再用细麻绳牢牢绑好,就是一根轻便有弹性的帆撑了,用这个把帆上原来的竹子帆撑换下去,既轻便又耐用。
现在洪涛已经有了六具帆板,如果不是温家正忙于建造码头,还能多做出来几副,能让每个参加了洪涛捕鲸队的疍家仔人手一副。以目前的造船技术和速度算,用帆船去直接追逐鲸鱼还是很危险的,所以洪涛决定暂时还是使用这种帆板捕杀鲸鱼,只要人手够多,就不会太累。当然了,必要的帆板训练还是得有,但凡不是很熟悉帆板性能的都不允许跟着捕鲸船出海,对于这些疍家人,玩熟练帆板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别人都在干活儿,洪涛在干嘛呢?他在当先生呢。虽然搬家的问题大家最终都听了他的,可是在教书育人这个事情上,任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法说动泊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大家都一致认为,他除了出海捕鲸当船长之外,只能做一个工作,那就是教这几家的孩子读书认字,其它的活儿都不用他干,别人不会的他可以去指点,但不用亲自动手。
这下洪涛就成了闲人了,给孩子上课也不能整天上啊,那样不光孩子会失去对学习的兴趣,自己也受不。所以他偷偷的以手工课的名义,开始教孩子们雕刻手工艺品,材料就是那些鲸须。那玩意太多了,放着也没啥用,洪涛琢磨着不如把它们利用起来,做成一些小玩意,说不定换来点铜板花花,顺便也锻炼锻炼孩子们的动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