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薇不敢置信地疯狂给对方打电话,没过多久,话筒里响起温柔的提示音,显示对方已经关机。曲薇急了眼,连忙拦了一辆的士跑到楼盘所在的地方,她疯疯癫癫的身影引起保安的注意,几人把她拦住。
“你干什么去”
“我要见我朋友我买了这里的楼盘,我是这里的业主”
几人面面相觑,就像是见到一个疯子“抱歉,这位女士,楼是烂尾楼,早就没了资金,还被曝光质量问题,投资商跑路的跑路,还拖欠着好多人的工资呢。里面都被他们拆光,钢筋差点都偷干净,我们是负责过来巡逻的。绝对不可能有人给你卖房啊这楼至少扔了好几个月了”
曲薇心里咯噔一声,让她重重、重重地沉下去。
她跟闺蜜一起耍手段搞了不少钱,两人坑别人是好手,曲薇也对闺蜜放心得很。
她万万想不到,她唯一相信的人,竟然把她给坑了
曲薇眼前一花。
联想到前段时间,跟闺蜜通气她要捞一笔钱之后,闺蜜就总是给她介绍这套楼盘,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堆人和信息数据,愣是把曲薇唬得一愣一愣。她可是被骗得一分钱都没剩啊
一想到自己的巨额钱打了水花,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她颤颤巍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在几名保安惊愕的眼神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女士女士”
或许是最近搜索婚纱太多,阮啾啾用什么软件,都会给她推送关于婚纱的信息,让她几乎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中了病毒。
阮啾啾又是郁闷,又是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斜睨一眼程隽。程隽还从来没在她的面前穿过西装,不知道他穿着一身正装的时候,是不是人模人样。
说到西装就想到了婚礼,说到婚礼就想到了新婚之夜咳咳咳。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程隽正在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你在偷看我。”
被现场抓住的阮啾啾略显尴尬地哼了一声“你想多了”
为了让自己更自然一些,她端起一块桌上放着的草莓奶油蛋糕,拿起叉子舀了一口,甜甜凉凉的奶油在舌尖化开,阮啾啾又舀了一口。
程隽不知何时化身幽灵,默默地飘到她身边。
阮啾啾被吓了一跳。
她一手拿着舀了一勺奶油的叉子,问“你干嘛”
程隽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身体渐渐地靠近阮啾啾。他的目光聚焦在阮啾啾柔软的唇上,眼睑低垂,眼眸里闪烁着动人的光。阮啾啾紧张得绷直了身体,脸颊绯红,她半眯着眼睛,等待程隽吻她。
被占便宜就占便宜吧。
说起来,凭着程隽的脸,谁占谁的便宜还真不一定。
阮啾啾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吻,却听到程隽在耳侧含含糊糊的询问“你为什么要闭眼睛”
阮啾啾“”
程隽“”
她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叉子上夹的一块奶油蛋糕,没了。
没了。
了。
所以说程隽这个狗男人竟然只是为了偷吃一口蛋糕吗
阮啾啾恼羞成怒,只想一锤送程隽上天。
程隽是挨了一锤才停止作死行为的。
他恹恹地、规规矩矩地坐在身旁,说“对不起,我下次不偷吃了。”
阮啾啾闻言,脸颊烧得更加厉害。程隽是绝对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另一个理由。她自己默默消化情绪,坐在身旁的程隽安静片刻,叫她的名字。
“啾啾。”
“干嘛”阮啾啾望向他,没好气地拖长了声音。
她的余音消失在一个吻中。
程隽还想进一步,把吻得软软乎乎的阮啾啾按倒在沙发上,连草莓蛋糕掉在地上都不知道。阮啾啾有些迷糊地想,平时连吃饭的时候都很有条不紊的程隽,怎么在吻她的时候,就一副要把她吃进腹中的架势呢。
程隽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不耐地按掉,没过多久,铃声又响了起来。
听着铃声,被吻得颠三倒四的阮啾啾恢复神志,忽然发现自己的衣领口不知何时被程隽解开了一个扣,露出细白雪嫩的肌肤,令人遐想。她急忙推开程隽,红着脸把衣服整理好。
程隽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冷淡到把电话另一头的小范吓了一跳。
小范没了面对曲薇时候的淡定,小心翼翼地说“老板程老先生醒过来了,说想见您最后一面。他的状态不太好,估计熬不了太久。”
接到消息的程隽沉默不语。
“要安排吗”小范问。
程隽依旧是沉默。
阮啾啾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压低嗓门问道“怎么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久。
程隽慢吞吞地说“我可能要去一趟医院。”
阮啾啾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一瞬间浮现的就是关于程父的事情。她没有问出自己的猜测,而是放轻了声音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程隽没有拒绝,便就是同意了。
他们打车到医院,程隽一路上沉默无语,阮啾啾安抚地握住他的手,程隽别过脸,望向她“没事的,不用担心。”
“我知道。”
到达医院,一名夹着公文包,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医院门口,见到程隽二人,便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老板和夫人。阮啾啾被叫得怪不自在,不由干咳一声。
到达病房,阮啾啾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程隽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伸出手牵住阮啾啾的小拇指,将她拉进去。
“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被拉进病房里,阮啾啾有些不自在。程父躺在病床上,病床被微微调高,好让他能够稍微地坐起。仿佛是回光返照,他的眼睛闪烁而精神,看起来竟比一两年前更为精神抖擞。
只是当他开口的时候,嘶哑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精神状态。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
对于他的话,程隽无动于衷,脸上多余的表情都无。他漠然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程父扯了扯唇,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听说是你替我收拾了烂摊子。”
“”
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费劲,说几个字就得喘几声,却依然硬扛着继续说道“从你从你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对你寄予厚望以为你能继承家业,却不料,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竟然竟然毫无兴趣。”
“一无是处的,废物,我骂了你十几年。”程父苦笑一声,“十几年啊。”
自从程隽的母亲离世之后,他们之间,只不过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逢年过节都未必会联系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分明是曲薇。
她被拦在门口,依然不依不饶地要进来。程隽转身,直接把门打开,曲薇脸上愤怒的表情在看到程隽的瞬间僵成一团,配着乱糟糟的头发,这让她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曲薇的眼泪下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我的错求求你们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钱都没了,她可要怎么活啊
躺在病床上的程父看着她那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笑得痛快。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你你咳咳咳你也有今天啊”
曲薇强忍着愤怒伏低做小“我照顾他我来照顾他,只求你们看在我夫妻缘分上”
程隽的语速不疾不徐,平静得很“先忙着还钱吧。”
曲薇忽然愣在原地。
等等程隽,程隽知道这一切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待曲薇发作,身后有几名保安把她拖住,朝着门外拽了出去。曲薇不甘地大吼大叫“我也是你的母亲你不能这样对我程隽”
站在走廊的医护人员纷纷议论。
“这人的神经已经出问题了吧。”
“估计是疯了。”
病房里又恢复死寂的沉默。
程父笑够了,也咳嗽够了,嗓子沙哑“你你长本事了,会收拾人了。”
程隽一手抄兜,面无表情地望着程父,一言不发。
大限将至,妻子背弃,儿子不愿相认,程父低低苦笑一声。可以说,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若不是他当初婚内出轨,若不是正好妻子出了意外,恐怕,现在他也会拥有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庭,而不是躺在病床上无人看望吧。
还记得程隽刚上小学那年,他还拥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妻子给他准备蛋糕,程隽还给他送了自己做的模型,精巧得不像是小孩子的手笔。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钱挣多了,跟着一群混迹花丛的人混来混去,就混得不成样子。
被摆在柜子上的模型某天不小心摔碎,他也毫不在意。就像是对家人一样,变成假模假样的关心。
再后来,一无所有。
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程父缓缓伸出颤巍巍的手,捂住自己的面颊,凄凉与羞愧在心头滚动着。
从指缝间迸发悲伤的哭泣声,他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对不起啊”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程父断断续续的哭声。
只是,这句对不起是在向谁说,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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