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贼寇对青州各郡县的残害,其程度之深,当真令人发指,若非子脩此番率兵前来,这一切还将继续发生下去,并将愈演愈烈。”
“你率兵前来为我解围,实在帮了我的大忙,一意追击并清剿黄巾残部,这对青州百姓而言更是好事一桩,乃是苍生黎庶之幸,天下万民之福啊!”
孔融直接来了一番狠狠吹捧。
但其实追究他性格。
倒也不是什么曲意逢迎之辈。
只能说曹昂此番所作所为,以及取得的战果,对青州全境,乃至于青州百姓而言,实在是意义重大,算是解除了悬在大家脖子上的刀。
而在如此一番感慨后。
孔融又随意的问道:“如今在你的重兵打击之下,这些匪寇已是零落成沙,不成气候了。”
“不知子脩接下来打算何时返回兖州,彼时我必定携城中官吏,以及百姓夹道相送,以谢君恩!”
…………
孔融话音刚落。
曹昂便不由挑了挑眉头。
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了一抹笑容。
走?
谁说要走了?
在把这边全部吞入腹中,吃干抹净,将青州大地完全吸纳入曹家的势力范围,和兖州的版图拼接成一块之前。
谁让我走我都不走!
心里这般想着。
曹昂当即打了个哈哈。
接着摆出一副严肃正经,郑重无比的模样,神情颇有些肃然的说道。
“正如在下方才所言,齐国、乐安等郡的各县乡之间,尚且有不少零星的贼寇,各自聚众为盗,躲藏在山林之中,依旧对百姓具有相当大的威胁。”
“我若就此离去的话,斩草不尽,春风又生,难免再一次横行地方,那我此行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所以兖州先不急着回去,我已派遣兵马,在除北海国之外的各郡之中常驻,暂时接管这些郡国的控制权,待到贼寇清剿完毕,地方上安稳如初之后,彼时再考虑折返兖州。”
……
随着曹昂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孔融不由得瞳孔微缩。
一下子就从青州黄巾,被摧毁殆尽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转而因为曹昂言语中的“接管控制权”这样的字眼,而感到暗自心惊。
大家都是聪明人。
没谁能被当傻子糊弄。
什么清剿残余的贼寇,这种场面话说出来谁信啊,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彻底清剿完毕呢。
是不是青州境内只要有“山贼”存在,曹军就永远不撤走?
那这和把青州纳入实际统治范围,成为永久性的地盘,又有什么区别。
看来曹昂所图不小啊。
到这一刻。
孔融才算有些醒悟了过来。
他不由开始心生疑虑,自己邀请曹昂进入青州的行为,到底正确与否。
究竟是请来了一位热心肠的强援,还是另有想法的野心之辈?
暂且将这些思绪压下心头。
孔融在飞速的思索过后,当即勉强笑着,对曹昂拱手说道。
“蚁贼的主力队伍,或死或降,如今在各郡县之中,即便有零星残余,那也不过是弹指即可破灭者罢了。”
“何须劳烦子脩派兵四处镇守,我手底下尚有几千人马,再联络上本州的焦刺史,对州中上下进行一番扫荡,足可保证无后顾之忧!”
…………
孔融本着打太极的方式。
想着同样以冠冕之语回应。
从而化解曹昂留下来的想法。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其话音才刚落,一语方毕之时。
原本静谧的书房中,就响起了一记令人心惊的震响声。
“嘭!!!”
只见曹昂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连带着堆在桌案上的竹简,以及茶汤茶碗,都因此而飞蹦了起来。
“哼!”
“焦刺史?”
“文举公若是不说焦和便罢,你一说起此人,我是气从心头起啊,他也配称刺史,也配受朝廷重任交托?”
“非是我在背后议论他人,只是青州黄巾贼能不断坐大,原本富饶丰盈的青州,沦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州中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与焦和的懦弱而不作为,有着无法斩断的联系!”
“此人为青州刺史,不仅于青州上下毫无益处,反倒还弊端累累,招致祸患不断,如此只会虚言空谈,毫无才能,不知做实事的人,要他何用?”
“恕在下直言,若是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怕是早已一脚踹了过去,至于什么所谓的青州刺史,任何人认,我都是决计不会认的!”
曹昂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颇有几分凶戾之气。
仿佛真的对青州刺史焦和痛恨不已,看见他就要给他活劈了似的。
…………
曹昂如此反应。
顿时让孔融有些沉默了。
相比于曹昂这位从兖州远道而来的外援而言,他作为青州本地的官员,对个中滋味体会的更深。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焦和这位名义上上司的废物之处,同时作为北海国相,自己也是深受其苦。
可以这么说。
往前推几年时间,把青州刺史换一位,不说换什么特别有能力,特别强悍的人物,只要具有中上之资,都不能够比焦和干得更差。
青州黄巾都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动辄几十万席卷的架势。
所以曹昂最后一番话,其实是说到了孔融的心里,让他认这位青州刺史的话,他也是不怎么认的。
最起码自己不听调,也不听宣。
但想法归想法。
理念是理念。
孔融在沉默了一阵后,终究是声音有些干涩,但态度坚持的说道。
“子脩,焦和再怎么不济,他也终究是朝廷任命的刺史,在名义上对青州的大小事务具有管辖权。”
“若是派兵进驻各郡国,于情于理都要知会他一声,倘若你我随意将其架空,或者在没有朝廷诏命之前,就把他这个刺史给废若无物。”
“那这件事情就于礼不合了,如此行径,岂不就成了私占郡县,裂地一方了吗,实不该为之也!”
孔融作为青州仅存的实权派。
他要是拗着头反对的话。
会对接下来的计划产生一定的阻碍,因此曹昂必须把他的头给掰正。
……
孔融会对自己加以劝阻。
这个曹昂预料到了。
甚至他用来说服自己的言辞,以及这一套话术,曹昂也同样猜到了。
在从兖州出发来青州之前。
曹昂其实就已经用心收集过,关于孔融的信息情报,再结合自己于史书中所了解到的一些事件。
孔融大致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性格,曹昂已经大致掌握。
根据他对孔融的了解,眼前这个宽衣博带,一副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是个出了名的谨守礼法之辈。
所谓的谨守礼法。
就是只要一件事情于礼不合,那便是天子当面,他也要怼上一怼,人情上合适,他也觉得不合适。
反之,只要是合乎礼法。
那哪怕一个人,一件事不太妥当,孔融也会坚定的选择支持。
这样的特质,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迂腐,非得追求什么礼法礼制。
对付这样的老顽固,倘若没有什么针对性高招的话,是很难行之有效的令其改变想法,并做到主动配合自己的。
……
不过,事情妙就妙在这儿。
曹昂手上正好掌握了一条,针对孔融的杀手锏,同样也是根据孔融自身所携带的特质,衍生出来的妙招。
思及此处。
曹昂也不再犹豫。
霍然站起身来。
以慷慨激昂的语调,一边双手比划着,一边对孔融说道。
“文举公一意认为我是在私占郡县,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本汉室忠臣,一心向着天家朝廷,所作所为,是非功过,自有后人来评说。”
“但有一点我必须言明,继续让焦和担任青州刺史,此地早晚毁在他手中,进而天下也将因此倾覆于其手!”
孔融顿时一懵。
焦和何德何能。
能造成这么大的恶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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