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遥霖忽然开口提醒:“小姐,前面亭子里好像有人在说话。”
叶宛卿听了,回头看了一眼。
再倒回去,大约需得走半炷香才行。
她低声道:“我们快些走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从前方的小门进马场。”
“是。”遥霖应了一声。
叶宛卿抱着雪团,闷头往前走。
离得越近,亭子里的声音越清晰——
“你这些日子总避开我,是自知理亏?你总是这样,遇事犹豫不决!我都动手了,你为何要阻拦?”
“依父亲的意思,杀了他,便是为我好吗?”
叶宛卿怔了一瞬,猛地停下脚步。
前方亭子里的人,竟是陆继廉和定远侯?
杀了他?
杀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猛蹿到了头顶。
凉亭内。
四野寂静,入眼处皆是一片雪白。
陆继廉身着一身苍色锦袍,长身玉立。
定远侯看着长子,好似看着一棵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松柏。
他几乎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这棵松柏将长成不可撼动的苍天大树,遮天蔽日,将陆氏一族荫庇在他的繁茂之下,光耀百年。
定远侯的声音徐徐响起:“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叶宛卿及笄,你却输给那个草包世子楚安澜。你,真的甘心?”
陆继廉听了这话,望向定远侯的双眼:“爹,继廉已及冠,早有能力为自己谋取想要的。我的婚事,还请爹莫要再插手。楚安澜活着,我也有办法娶到叶宛卿。”
“你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定远侯浑浊的眸子变得严厉:“你当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再过两年,你是不是就该嫌我活太久,碍你事了?”
说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陆继廉上前将人扶住,轻拍后背:“日头快出来了,化雪时寒风刺骨,爹还请先回房歇息。”
定远侯咳红了眼,声音嘶哑:“你果真是嫌我没用,碍你事了……”
“爹言重了。”陆继廉轻声道:“爹亲自将孩儿抚养长大,孩儿只愿爹福寿延绵。”
定远侯甩开他的手:“你早日娶妻生子,多生几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培养成下一个你,光耀陆氏一族,我自能活得长久!”
陆继廉应道:“孩儿尽量。”
望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庞,定远侯叹了口气:“我老了,活不久了,家族的未来,很快便要交到你的肩上。可是,以后谁又能从你身上接过陆家呢?”
陆继廉没说话。
定远侯的眸子里透着寒光:“我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能等到你的亲事。否则,别怪爹插手。你是陆家未来的家主,行事应当干净利落,千万不可心慈手软,误了好时机。”
陆继廉沉默片刻,极轻地应了一声:“是。”
定远侯甩袖:“我有些乏了,送我回去吧。”
“爹先请。”
陆继廉扶着定远侯,缓步下了落满积雪的石阶,朝着叶宛卿和遥霖所在的方向来。
遥霖浑身一颤:“小姐,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叶宛卿低头往地上瞧。
覆雪的地上,已经留下了显眼的脚印。
她如果现在躲起来,不出今日,陆继廉势必能查出她来过这里。
以他的聪明才智,不需动脑就能猜出,她是听见了什么,才刻意躲开他的。
届时,事情就容易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