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份正式的制令书,对于外域诸侯的酌金劫夺案,及其相关人事干系,后续的赏罚处置、迁转黔涉等,朝堂上最终通过的盖棺定论。其中涉及到成百上千人等的身家前程,错综复杂的善后事项。
还需要江畋,以专任此案的巡查御史身份,继续督促和监理之;确保经过清理和整肃后,大换血的地方官府、各路驻军,不会闹出太大的纰漏和是非,或是骚动和变乱,因此江畋还要酌情呆上一阵。
至少,在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以及瓜沙镇守的缺额,都基本补齐之前;江畋还是要继续扮演和兼任,代表朝廷监察地方的职责。但令他意外的是,随之而来还有源自三司使/计相刘瞻个人的私信。
在这份长达二十多页的书信当中,刘瞻隐约透露了,这次相关的制令书内,为什么没有委派专门的钦使;而令江畋就地履行监察职责的缘故。道理很简单,有望入选政事堂或列席的那几位都不愿来。
因此,在他们的各自运作之下,也导致了专门为此善后的,采访处置大使/三边宣抚使,迟迟未能决出人选来;甚至连预定补任的北庭副都护之一,都因此被视为畏途,成为同品中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所以看起来,江畋还要与那位,难以真面目示人的副都护高耀,再相处上一段时间了。另一方面,刘瞻还提及他已经被洛都的大内,赐下了鸠杖;按照国朝的惯例,这也是一种隐形政治信号和象征。
如果,他不想背上眷恋权位、栈留不去的名声和风评的话;在一两年内也要做好,安排和交接手中的政务,退位让贤于新选之辈;转任另一个尊荣清贵的虚职去变相养老,然后视身体状况决定致仕。
因此,他的这次长篇大论的来信,也有专门交代离任前的后续事宜,以及为家人谋取未来退路,乃至是暗中荫蔽的倾向;比如,他会尽可能推动并促成几项,对于西京里行院有利的拨款和编制项目。
毕竟,作为从地方底层的税官开始,一直做到执掌天下财赋度支的三司使/计相;刘瞻这些年所提携和扶持的门生故吏,同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额的影响力;可以保证他退养之后不至于马上人走茶凉。
虽然,在这段缓冲和过度的时间里,没法直接追加,对西京里行院的投入和拨付;但却可以具有倾向性的,在人事编列和账目核销等细节上,进一步扩充里行院及其各府分驻的隐形资源和潜在上限;
用他充满自嘲的话说,这是他坚守了多年,相对不偏不倚、权衡居中的底线之后;在离任前放纵自己的最后一点私心;只希望能够籍此为天下带来更多安定,而不是让这些资源靡耗在体制流转中。
至少,拨付给西京里行院的东西,是没人敢于上下其手,居中克扣再三的;作为一个诞生不足十年的全新衙门,也没有人敢于用过往的成例,来强行要求沿袭或是推脱阻挠;光是这一点就足矣了。
当然了,事情到了这里,这也不过是一封普普通通的私信。直到江畋看见了,夹带在诸多文字之间的特殊印记;也是他当初与刘瞻在长安辞别时,私下约定的某种信号;这才私下叫来了令狐小慕。
由她取来专门保管的特殊药水,涂抹在做过标记的几张信纸的隔张背面;顿时就显影出了隐约的文字,又在重新挥发掉之前,眼疾手快的将其拓印下来。而后她将启封的押印,也碾碎投入水碗中。
加热搅拌溶解了片刻之后,她才重新对着江畋正色道:“官长,这封手书果然被人拆封、窥探过,无论是外用的火漆、封蜡,还是对角折线的胶封,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成色了,最晚也在数日前。”
“这就奇了,究竟有什么样的人,敢于窥探这一位,当场计相的私信:”江畋却若有所思的反问道:“哪怕他将要退休了,但也不代表他毫无权势,软弱可欺,只怕其中的干系,以及大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