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苞拱拱手,转身就走。
孙策冷笑不语,看着耿苞一只脚跨出了中门,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耿主簿,请留步。”
耿苞停住脚步,转头冷笑。“苞素知将军好笑语,但这件玩笑开得太过份了,不仅有违人之常情,也有失将军身份。如果将军还这么说话,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孙策不屑一顾。“你信不信你现在出了这个门,我马上就送袁谭回冀州,分文不取?”
耿苞微怔,随即脸色变得尴尬起来。虽然他极力想掩饰,但还没跨出门的那一只脚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他是袁绍的主簿,清楚袁绍的心思,赎回袁谭本非他所愿,只是安抚郭图等汝颍派的一个手段。再说了,袁谭被俘这么久,他没有一点表示,也的确说不过去。可要是袁谭真的回去了,即使不能重新掌兵也是麻烦,仅父子相对就够让人难受的。
耿苞重新打量着孙策。见到孙策第一面的时候,孙策对他的出现显然比较惊讶,并不知道他的来意,也没有时间和其他人商量,这些决定应该出自他本人。这和他的预料有些不同,不是说孙策是武夫,有勇无谋吗,怎么这么阴险?
耿苞僵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孙策捻着手指,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鄙视。“袁本初为袁将军照了几个月袁耀,我替袁本初养了半年儿子,这个人情算是还了,也该送他回去了。你们舍不得千金,有的是人舍得。”
“谁?”
“非要我说出来吗?”
耿苞张了张嘴,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袁谭不仅是袁绍的儿子,更是李膺的外孙,是党人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党人中富有家财的不在少数,张邈就是其中一个,名列八厨,不是差钱的人。可是如此一来,那党人和袁绍分道扬镳的日子就不会远了。
“一千金不是一个小数目,请将军”
“谁跟你讲一千金?三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孙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耿苞,厉声喝道:“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明年上巳节之前,三千金不送到我手中,我就送袁谭回去过端午。”
孙策顿了顿,让耿苞消化一下,接着又道:“还有一件事,鉴于袁绍矫诏,谋逆之心已明,为避免连累袁氏列祖列宗,汝阳的袁氏墓地不会给他留地方了,让他在冀州选一块墓地吧,免得死无葬身之地。他不肯接袁谭回去也好,袁谭还能祭礼他的大父,只不过袁本初当初服丧的草庐不能留了,必须清理掉。袁本初今年五十了吧?再过几年,九泉之下,看他如何解释。”
耿苞听得头皮发麻。这等于是将袁绍开除宗籍了。袁绍、袁术都是袁汤的孙辈,袁汤有四个儿子,长子袁平、次子袁成、三子袁逢、四子袁隗。袁平没活到成年,没有子嗣,那一支算是断了,袁成等于是长子,袁绍、袁谭一脉相传,现在孙策要将袁绍赶出袁氏宗族,等于断袁成的血脉,也是对袁绍的最大污辱。而如果让袁谭跳过袁绍,直接继承袁成,又无疑是将袁绍钉死在耻辱柱上。
什么人才会被逐出家族,不能安葬在家族墓地里?当然是不能光宗耀祖,却要让祖宗蒙羞的人。孙策说得很明确,袁绍矫诏,是叛逆,这个理由很充分。如果袁绍不能击败孙策,不能控制豫州,这个罪名就要跟他一辈子,直到他入土也摘不下来,九泉之下还要面对袁氏列祖列宗的质问。
这个后果太严重了,严重到耿苞承担不起。汗水从耿苞的额头滚落,很快就湿透了衣领。他权衡了半晌,转身来到堂上,向孙策躬身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