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荒神在那里！”</p>
顺着观音奴指着的方向，慕紫苏看到了罗堰。</p>
他僵硬的尸身也落满霜华，以死去的形态跪在修罗场正中央，身后插满剑气。</p>
慕紫苏快步走过去，挥袖间黑色的剑气散落，她拂去罗堰冰冷的容颜上的雪花，轻轻抱了下他宽厚的身体，“四叔，苏苏接你回家了。”</p>
正在这时，她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像是从地狱而来，清冷诡谲。霎时间浓雾弥漫，雾气中无数怪物模样的天人蠢蠢欲动，她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p>
“我即知你会来带走罗堰的尸体，在此恭候多时了，饕餮。”</p>
是沈七欢。</p>
慕紫苏缓缓站起，唇角勾起笑意，“想抓我？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p>
说罢，她扛起罗堰，观音奴却邪剑出鞘，“三千零一，三千零二，三千零三！”她认真的数着杀死的天人数量，每一剑都劈开天人的头颅，剑快身疾。</p>
而慕紫苏则在暗影中穿梭，开始戏耍起了一众天人。</p>
“我在这儿！来抓我啊！抓不到，略略略！哎我出去了，哎我又回来了——小心背后哦~~”</p>
观音奴催促她：“婆婆！别玩了！快走！”</p>
话音刚落，观音奴就感受到眼前一片阴影压了过来，沈七欢鬼魅般悠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老魔的孙女，剑法进步得很快啊。那离手剑耍得倒是不错，却有几分那傅龙汲的模样。”</p>
观音奴回身抵挡，死死的盯着他，“你没资格唤我师父的名字！”</p>
“哦？你竟拜他为师了，真是不学无术。阿奴，不如你来学我的剑法吧。”</p>
“阿公说了，宁可千日不悟，不可一日成魔。”</p>
“你祖父恩将仇报，才是魔！”</p>
观音奴刺向沈七欢，却被他用烟雾捆住，他不慌不忙的用食指抬起她的下颚，“啧，真是生了一张和你祖母一般的脸，红颜祸水，我来帮你换个容貌吧，乖巧一些的。”</p>
慕紫苏咬牙切齿，“沈七欢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敢动她，我把素月挖出来鞭尸给你看！”</p>
“真是恶劣。”</p>
观音奴屏住呼吸，却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眼才发现沈七欢用眉笔在自己脸上描画着什么，他变幻出铜镜给她看，她看到自己的脸已经被他画成大花猫的模样。</p>
而沈七欢在旁笑得花枝乱颤，“如何，可是比你如今好看许多。”</p>
“你——！”</p>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水墨洗不掉。”</p>
观音奴听闻，更为崩溃了，她难道要顶着这张脸被唐惊羽他们嘲笑吗！</p>
“沈七欢！你给我擦掉！”</p>
“给我唱个曲儿，我就给你擦了，你不是最爱唱曲儿的么。”</p>
“呸，不唱！”</p>
“那你就顶着这张脸度过余生吧，恐怕日后便被少年郎嫌弃，难以嫁人，要做个老姑娘了。”</p>
“你！！我恨你！！”</p>
正在沈七欢玩的正愉快时，虚空中回荡着离伽天主的声音，“饕餮。你随吾来。”</p>
沈七欢跪下向离伽天主行礼，而慕紫苏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星尘组成的漩涡，她道：“阿奴，带罗堰先走。”</p>
“可……”</p>
“快些！”</p>
观音奴扛起罗堰，离开了兜率天宫。慕紫苏也踏入了那道漩涡内。片刻后，她看到了金发碧眼满脸慈爱的离伽天主。</p>
“有话快说，我还很忙。”</p>
离伽天主指尖点了点，在浩瀚的星空中出现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白纸，这便是记录着人间祸福的生死簿。</p>
白纸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画面，记录着人类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底层人想上去，上面的人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为了欲望，资源掠夺，创造出巨大杀伤力的武器，最终将利刃对准了人类自己，每个人都罪孽重重。</p>
人们内心里的贪嗔痴慢疑，凝聚成五毒，又化作天灾降临，善恶有报，祸福相承，故人间被称为——五浊恶世。</p>
“如你所见，九州创世起数万年间，战争连连，疫灾不断，他们制定了弱肉强食的法则，拜高求好，但是他们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给残暴的厉帝，嗜杀的大光明王，甚至天神八部众，紫禁宫，却从不知这些苦难全部都是自身内心的恶感召而来，自作自受，这里不需要英雄，不需要被保护。人类生来就热衷于自我毁灭。如今新人类的反扑，更证实这点。我所做不过是顺应天道，他们不受苦，那岂不是不公平。这才是天之道，以万物为刍狗。”</p>
他顿了顿，又道：“另一部分自以为善良的人看到别人作恶，去谴责，谩骂，却不知众生同体，旁人的恶，亦是自身之恶。可怜那文慧帝，用性命换来同紫禁宫的条约来保护人类，却也是枉然。”</p>
“你懂个六舅！真是笑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大光明王是从何而来，是你们的恶业，却由人类承担！总有一日这些业力也会报应在你们身上。别忘了，你们也是人类。说起来，奴役同类就是最大的恶！——你该不会想让我加入你们吧。”</p>
离伽天主笑了笑，“如此不好么？你我联手重建世界，恢复秩序。你也可与一剑独秀重聚。”</p>
“恢复秩序？你只是对人类敲骨吸髓只为逃离天人五衰的诅咒，就算天神也难逃因果。真是讽刺，神明需要人类却又要践踏人类。不过这真是个诱人的条件。可若是他重生回来看见我为了他一人毁灭了他曾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世界，他定会对我恨之入骨。”</p>
“你生来就是阿修罗族的王，如此便是辜负罗睺。饕餮，你是神，该受众生供养，为何要去拯救蝼蚁。”</p>
“你忘了，我的血煞瞳被夺，肉身又是肖贤舍了魂魄替我重铸，吃的百家饭长大，是人类养育了我，我身上流的血早已不是阿修罗的血了。我想，你应该是从天眼中看到了未来的被我所杀的这一结局，才邀请我。就如你当初惧怕太初之心一般。”她笑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像狡黠的狐狸，“你怕了，对吧？”</p>
离伽天主依旧和蔼可亲笑眯眯的道：“你也知道，真正的天机不在那六十四卦之内。就像我没有预见到你会飞升。”</p>
“那就拭目以待吧。时机成熟之时，我必会来与你讨这笔血债。后会有期咯。”说着，慕紫苏挥挥手转身离去，身后又响起了离伽天主的声音。</p>
“你救了那些本该死的人，那业力就会转移到你身上，时候一到即便是神也会魂飞魄散！”</p>
她稍稍侧头，长眸不屑的一瞥，“干卿何事。”</p>
——是什么组成了这个世界</p>
无数个恶劣的灵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