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皇甫旺至今无法理解,为何父亲会让他来找云天。
他当然听过云天的名头,曾经青天帮的大佬,年纪轻轻便打杀出了赫赫威名,在整个东市口说一不二,威望极高。
后来云端议会出台档头治,在每个菜市、商街建立档头铺,并册封一位档头进行监督。
本想拿青天帮杀鸡儆猴,却不知云天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先一步将青天帮众解散。
就在所有人以为遣散帮众的天哥儿是为了跑路,但他依旧住在东市口胡同,每日吃吃逛逛,却还是在东市口具有极高的威望,说的话几乎比警备所都好使,更别说什么有名无实的档头了。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警备所无奈想请天哥儿担任菜市的档头。
一个帮派大佬做到让警备所低头,云天无疑成为了东市口的传说,毕竟孤儿出生的人从黑道跨入白道,这样的成就可以吹一辈子。
但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天哥儿当场便拒绝了警备所长的邀请,并将曾经青天帮的虎哥推了出去。
曾经的小弟都是东市口的档头,天哥儿的地位更是不用多说,皇甫旺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天哥儿起了歹心,他一家的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将皇甫商队在北邙的遭遇如实相告后,皇甫旺就像待宰的羊羔,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等着天哥儿的审判。
夜色中,天哥儿的双颊深陷,眼色阴沉,双手抱着胸,手指跳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臂膀,仿佛在考虑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弥补自己的损失。
这恐怖的模样让皇甫旺的心生绝望,只觉父亲所托非人,全家都要葬身狼口。
终于,沉思半晌的天哥儿,终于开口:“将带回来的货物折现后,先将战死护卫与掌柜们的抚恤金发了,然后是钱民的行钱,这些钱不能拖,再拖上几月,皇甫家便再无法翻身了。如果货银不够,我帮你联系买主,先将城中宅院卖了!”
一听说要卖房,皇甫旺便心慌了:“现银肯定不够,可是卖皇甫家屋宅若是卖了,皇甫一家老小如何存身?不如先卖田产吧,若是不够再卖屋宅如何?”
“蠢货!”天哥儿皱眉道:“运转城中屋宅本就是笔巨大开销,若是皇甫大哥尚在,倒是可以卖田从商,可是你一不通商道,二没有手艺,如何支撑得了屋宅损耗。如今朝昌粮价飙升,马上又要入冬,卖了田产你家明年吃用从何而来?将屋宅卖了把抚恤、行钱先还上,然后剩下的在田边盖间茅屋,靠着田收应该够你一家人用度,在图谋以后。”
初出茅庐就遭逢大难的年轻人是最可怜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做好面对世界的准备,拦在他们与现实世界的屏障就撤开了。
皇甫发财在的时候,皇甫旺觉得自己天纵奇才,未来必定是名动朝昌的传奇商人,可父亲一走他才发现,其实他什么都不会。
就像天哥儿说的,一不通商道,二没有收益,就连养活一家老小,都得靠父亲留下的田产才行。
被现实狠狠甩了一记耳光的皇甫旺咬着牙,用力的点头,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