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刻他依旧将这四人当做寻常亲卫,那岂不是比猪还蠢?
纵然是武王府的亲卫,也不会有如此高超的指挥能力。
临危不乱四个字,落在纸面上轻轻巧巧。
但世上能做到这四个字的,多为一时英杰。
贾琮的目光渐渐幽深起来……
“穷寇莫追,打扫战场,即刻掩护大人回城。”
等伏击之人死伤一地,残余七八人再也忍不住被人当鸡仔一样射杀逃命而去后,王程厉声阻止。
贾琮在展鹏等人的护卫下,上了南山坡。
看着一处凹陷坡地上摆放的三架八牛弩,十来架脚踏弩和三十余劲弩,他嘴角弯起一抹冷酷笑意。
好大的阵仗!
自此往下看,可见一段长越两箭之地的直道,两头却是转折处,且最多只能同行三骑。
居高临下伏击,几无幸理。
两端的转折处,阻绝了拍马加速强行通过的可能。
进退不得,只有活生生的挨射。
着实惊险!
贾琮倒吸一口寒气,目光又落在地上这些身上尚穿着大乾军服的伏击之人的尸体上,若说他们不是出自大乾军方,才是笑话。
可是……
这里是龙首原呐!
贾琮微微仰首望天,心中说不出的惊悸和寒意。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想要吞噬一切……
“留十人在此看守,其余人随吾即刻回京,无圣旨来前,任何人不得近前,违令者,诛之。”
“喏!”
……
“你说什么?”
大明宫养心殿内,崇康帝正与七位军机大臣议事,听到戴权匆忙禀奏后,一时间以为听错了,再问一遍。
戴权道:“主子爷,冠军侯差人入宫急奏,说他自龙首原武王府折返回城路途中,遭人以众多八牛弩、脚踏弩、劲弩伏击……”
“在哪里?”
崇康帝好似还未听清,再问一遍。
戴权道:“主子,在龙首原。”
崇康帝闻言,瞳孔都扩大了些,然后转头看向开国公李道林和宣国公赵崇。
便发现,这二位位高权重执掌军机的贞元国公,无不面色铁青,虎目喷火,丝毫不加遮掩的震怒!!
崇康帝见之,心中冷笑一声,随即问戴权,道:“贾琮可无事?”
戴权摇头道:“说是有人提前预警,射了埋伏之人一箭,暴露了行踪,贾……冠军侯一行人才没进入伏击地,逃过一命。”
怎么看,戴权似都有些惋惜……
崇康帝狠狠刮了他一眼后,转头看向李道林和赵崇,声音森然道:“如今军中将领,九成皆出自老九麾下。都说军伍中人最是忠诚,朕原本亦是如此认为。可如今看来,也逃不过人走茶凉的薄情结局。老九还没死呢,就有人敢在龙首原,在他眼皮底下动手杀人。嘿!朕本思量,有老九在,能代朕,能代刘氏皇族慑服军中那些骄兵悍将也好。可如今,竟有人当着老九的面,明晃晃的用军械狙杀朕的锦衣指挥使,天家威严丧尽!连老九的金身,也被你们自己给破了……朕想问问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随着崇康帝的咆哮,“砰”的一声巨响,却是他一掌拍在了御案上。
李道林和赵崇面色铁青,异口同声吐出两个字:“彻查!!”
崇康帝强压下震怒,死死看着二人,一字一句道:“好,那就彻查!此案,朕都不涉其中,锦衣卫也不参与,就由二位出人,从头彻查至尾。朕要一个交代,朕要给老九一个交代!!”
……
怀远坊,保龄侯府。
贾琮并未带人直接从金光门回家,而是绕了远道,自延平门而入,直接来至保龄侯府史家。
他防备有人再度狙杀。
保龄侯府的门子多少年没见过一身血杀气的武卒上门,甚至还有几人背着三具明显已经死了亲兵尸体。
看到这等阵仗,保龄侯府门子立刻进里面传话,不一会儿,就见保龄侯史鼐亲自带着两个嫡子史超、史伟出来。
看着这血气腾腾的一干人,面色都变了变。
史鼐看着面色煞白的贾琮,问道:“琮哥儿,这是怎么了?”
贾琮神情淡漠道:“有军中之人在龙首原以强弩伏杀于我。”
史鼐闻言唬了一跳,惊叫道:“你说什么?在哪儿?”
贾琮没有回答,而是对郭郧道:“送这三个兄弟回府,好生安葬,记下他们的名字,等事毕,再送他们骨灰回家,他们的爹娘老子,以后就由我来奉养。”
郭郧点点头,安排人送那三具尸体回府。
贾琮这才看向史鼐,问道:“二表叔,你寻我何事?”
史鼐看了贾琮一会儿,忽然扶着头,道:“先别说话先别说话,我这会儿头有些晕,想……想吐,呕……”
看着站在门边大吐的史鼐,贾琮有些无语。
这也是个武侯啊,当年也经历过大阵仗,怎么就吓成这个鸟样子了?
史鼐大吐了一阵后,面色惨白目光无神,喃喃道:“龙首原上动刀兵,龙首原上动刀兵……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要出大事了……”
贾琮到底不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还无法理解武王对于这些贞元勋臣到底意味着什么。
更不知道,这一刻,在贞元勋臣中,引起了怎样的震动和狂怒!
武王对于那个时代的人,便如神灵般的信仰和精神上的领袖。
怎容人践踏神威,怎容人亵渎尊严?
无数贞元勋臣挥舞着刀枪,要给武王一个交代。
唯有开国公李道林和宣国公赵崇心中生起无边寒意,却不知这交代,又要用谁的脑袋来祭旗。
那是军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