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牵着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将她拽入怀中,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一来这本是人之常情,姨妈也并不容易。二来,你也知道你相中的人太能干,你还为这等事费心神?”
宝钗闻言,脸上的难过气息减去不少,虽然她还想不到贾琮会有什么好法子,但她真的好喜欢贾琮的这种体谅和自信。
贾琮似猜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姨妈和太太虽然是后宅斗争中的高手,但对外面之事却鞭长莫及了。”
宝钗无语好笑道:“哪里就成斗争了?还高手……”
贾琮揽着她腰的手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她腰肢肌肤的软腻香滑,道:“便是这个意思罢了……我只告诉你,以后再不必为这种事费心。哪怕真有一日,姨妈逼你,你也只用保持沉默就是。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当初能从东路院那间小小的耳房走到今天这一步,就不信还有什么能拦得住我的。”
宝钗抬头,水杏眼仰望着贾琮,问道:“你不生气吗?”
贾琮在她红润的唇口上亲了下,笑道:“我气你不信我,其他的,又如何值得我生气?”
宝钗眸光愈发闪亮,看着贾琮的眼神里的爱恋浓郁的似要溢出来。
贾琮弯起嘴角,轻轻吻了上去……
宝钗鬓间花儿滚落在地,花心对着拥在一起的两人,似在笑这一对贪婪的少年少女……
……
江南总督衙门,东朝房。
总督方悦看着面前书案上高高垒起的案宗,眉头紧皱,脸色也难看的紧。
不止他脸色难看,下面巡抚郭钊、布政使唐延、按察使诸葛泰脸色都不好看。
唐延叫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到底是谁拿谁当刀使?”
贾琮昨夜动用百余缇骑,强入金陵知府拿下贾雨村后,今天就给他们送来了贾雨村的犯罪案宗和诸多罪证。
那一份份原本提都不该提的罪名,如同一记记耳光扇在他们这些同城为政的封疆大员的脸上。
官做到贾雨村那个高度,已是士大夫之位,可代表朝廷颜面了。
一般而言,就算要罢官拿问,随便捡一两个轻点的定罪就是,譬如贪腐,懒政,了不起是谋逆。
可贾琮却将一些黑暗到不能再黑暗的罪过全都记载在案,譬如勾结帮派份子偷蒙拐骗孩童,女孩卖进青楼,男孩打残乞讨,不从者生病者弃尸乱葬岗,还有为赌档做保护伞,助其设局害人,使得不知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卖妻卖女。
这些罪过不止金陵会有,大乾十八省一百四十府一千一百三十八县,哪处没有?
可几时又见其他人诉于纸面?
实在见不得人!
再说,也不算什么危害国朝社稷的大事啊……
都说当官应当爱民如子,可实际上又有几人做到?
替天子牧民,一个“牧”字,早已道尽了为官的真谛。
民如韭,割了一茬再生一茬。
民又如牲畜,肥了一批还有一批,可作劳力,可宰杀喝血吃肉。
但这些道理知道就好,却是万万落不到纸面上的。
因为不合仁礼之道。
所以一旦落到纸面上,就成了没有遮羞的罪过。
可以想象,治下出了贾雨村这样丧心病狂的知府,朝中会有多少御史疯狂的弹劾江南督抚御下无方之罪。
这且在其次,贾雨村还将他勾结金陵贾家十二房贾珲等人,逼迫江南省诸多百姓以低廉的价格转卖田地,使得新政大行之时,却在江南督抚的眼皮底下大肆圈地的事也交代出来。
贾琮还真记录在案……
这份案宗,才是棘手之处。
方悦、郭钊等人,都不知该如何向天子、向内阁解释他们的视而不见。
更不知该如何去处置……
督抚衙门、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若是现在发布命令,让人去调查贾家十二房那些罪证。
顷刻间,整个金陵城整个江南都会知道此事。
因为衙门中不知多少人都是他们的眼线……
“江南是江南人的江南”,这句话可见其猖獗,也可见其底气。
知道此事后,便会有各种力量暗中拦截调查,调查结果往往会变成另一种答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
让人憋屈又无奈……
可是贾琮将这份烫手山芋丢了过来,难道他们还能无动于衷?
唐延见他刚才的叫嚣一点用也没有,方悦和郭钊都没有理会。
又沉思了许久,一咬牙道:“督臣,明日还是命贾清臣前来议事吧?这件事因他而起,因他贾家而起,那就该由他来终结。换旁的事也罢,可贾雨村分明是他贾家人举荐而起,又和贾家人勾结犯下大案,难道他还想置身事外?”
诸葛泰提醒道:“他多半会以回避原则,来规避此事。”
唐延冷笑道:“贾清臣不是总说锦衣卫乃天子亲军,要诛不臣固皇威么?贾家十二房所为,便是动荡江山根基,有损皇威之逆事,锦衣卫此时不出手,何时出手?”
见众人都沉吟不答,一咬牙道:“明日下官去和他谈!”
方悦、郭钊对视一眼后,一点头,道:“善。”
又都看看唐延,原以为此人只是溜须拍马、钻营逢迎之辈,才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没想到遇到实事时,也还是敢于任事的。
唐延见被刮目相看,登时心中自信满满。
斜眼瞥了眼垂着眼帘坐在那不吭声的诸葛泰,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队车马自太平里千户所衙门而出,未有惊动金陵内城的百姓,自玄武门北出,绕过玄武湖,又自上元码头登船,直接往扬州航行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