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宝呃了一声,迟疑了两秒钟,措辞道:“不是军队,是家丁。我是老百姓,要军队干什么?”
吴三辅和吴雪霞看出,这分明就是军队嘛,甚至比大明的正规军队的训练更加有素,都很怀疑韦宝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军队?怀疑他要这些军队做什么?
不过辽西辽东的世家大户基本上都有一点自己的私人兵马,他们也并没有大惊小怪。
韦宝也不太当回事,这只是警备署的一个连队不到的训练人员而已。韦宝暗忖,要是将我三四千人马的武装全部纠集在一起,展示给你们看,你们不要更吃惊?
刑场旁边只有几十个老百姓,多为附近耕种的农民。
韦宝并没有让人通知下去,组织人来看。
“昨天看过堂的时候,很多人啊?怎么只有这么几个人来看?”吴三辅好奇问道。
“我们韦家庄的人都是有工作的,这时候不是交班的时候,下了夜班的人正在睡觉,上白班的人都在工作,除了附近的农夫,没有人会特地跑过来看行刑。”韦宝解释道。
“你这里这么多人,都有活儿干?没有闲汉和没事做的村妇?”吴三辅问道。
“基本上没有吧,不工作就要挨饿。”韦宝目光灼灼,“只有工作才能生存。”
“能让所有人都有事情做,挺好的。”吴雪霞肯定道。
“小宝,你韦家庄到底有多少人?你知道吗?本地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吧?”吴三辅像是个十万个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不少附近的流民,还有关外能进入关内讨生活的流民,我都收留了。其实也没有多少人。”韦宝轻描淡写道:“山海关卡的那么严,没有多少人能入关的。”
“是啊,关外几百万人进不来,咱们辽西有人烟稀少,这叫什么事情?”吴三辅笑道。
“那是因为耕地只有这么多,只有地没人种的时候,才会放一点人进来,咱们这里并不缺人。”吴雪霞道:“这是年景不太平,入关关外不闹建奴的话,越往东北去,土地越肥沃,比北直隶和辽西好养活人。”
“嗯,天灾也厉害,一年冷似一年,看见没有?现在夏季到了,似乎也不觉得如何热。”吴三辅道。
“那是因为咱们坐在马车里,有凉棚遮阴,你下去跑两圈试一试?”韦宝笑道,说罢,看了眼跑队列的预备役士兵没有,哪个人不是汗流浃背的?一个个的衣服都湿透了,像是正在下大雨一般,不过,所有人都能保持队形严密,没有一点散乱迹象。
吴三辅由衷的感叹:“小宝,你这得花多少银子?才能将家丁都带成这样啊?”
韦宝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黎楠和彭明波已经被押在刑场上了。
刑场是一片开阔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两个人被绑在两根柱子上。
韦宝昨天没有接着听彭明波的庭审,有黎楠的前车可鉴,彭明波的庭审结果也相同,也是死刑!
虽然韦宝觉得这样判罚有些过重,但他并没有干预最终的审判结果。
林文彪见总裁到了,急忙上来迎接,他并不负责行刑,只是因为总裁回来看,所以提前来现场。
罗三愣子、范大脑袋和刘春石等人也在,他们也不是负责行刑的,都是因为和黎楠、彭明波相熟,来送他们最后一程,谁都没有想到,这些人刚刚告别了吃不上饭的苦日子,马上就又走上了死路,还死的这么快。
“总裁。”
“总裁。”
几个人也没有顾忌吴三辅和吴雪霞在场,直接称呼韦宝在韦家庄的‘官称’。
总裁这种称呼并不犯什么忌讳,韦宝只是不太喜欢当着外人这么叫,省得别人因为没有听过,他还要解释一番。
今天他们这么叫,显然是觉得这个场合很正式,想以体制内的下属对上司的角度对韦宝说话了。
韦宝点一下头,没有直接问,等他们开口。
罗三愣子、范大脑袋和刘春石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刘春石开口,三人中范大脑袋的口才最好,因为范晓琳的关系,算是韦宝的大舅哥,亲缘关系也近,但范大脑袋觉得韦宝更信任罗三愣子和刘春石。
而罗三愣子是觉得自己说话不行,在总裁面前说话就犯怵,而且说的不周祥,没有刘春石的表述能力强。
所以,有三个人同时参与的事情,一般都是刘春石对韦总裁说话。
“总裁,他们两个人已经交代了藏脏银的方法,没有他们亲自去,脏银取不出来啊。”刘春石道,“是不是能向法庭再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根据这事,判的轻一些?虽然有点晚,但也算是悔悟了吧?”
韦宝有点无语,临刑前悔悟,这种事情似乎听的挺多的,但他自己本身在现代是社会底层渣渣,完全没有公职经历的人,其实也搞不清楚太多的司法程序。
“这事你们要跟法院商量啊,你们互相研究一下吧。”韦宝道。
“可是马上要行刑了,这帮负责执行的法警不管这些。”罗三愣子道:“来了一个法官,他说他做不了主,要法院的几个法官一起开会。”
韦宝点头,暗忖时间是紧了一点,“他们都藏了多少银子?”
“黎楠藏了200两,彭明波藏了50两。”范大脑袋道。
“告诉那个法官,以后碰到这种临刑前有变故的情况,一律暂缓执行,一个人,死到临头愿意恕罪,也依然要给机会!也不用开会讨论了,根据这个情况,择日再开一次庭,再请陪审团重新投票决定是死刑还是无期徒刑。”韦宝道。
罗三愣子、刘春石和范大脑袋听总裁松口了,今天不杀黎楠和彭明波,均大喜,都松一口气。
“总裁,他们两个想见一见总裁,亲口向总裁承认错误。”刘春石道。
韦宝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说不见了,有什么好见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就该想到事发受惩罚的一天。不过韦宝觉得这么做,似乎太不近人情,而且刘春石这么老成稳重的人既然提出来了,多半他们都觉得自己应该见一见这两个人,隧道:“准!”
罗三愣子、刘春石和范大脑袋闻言,又是一喜,罗三愣子马上让身边的随扈去通知那个法官,将总裁的意思转告,让法警将人带到总裁这里来。
吴三辅和吴雪霞在一旁听的也有些感触,没有想到韦宝会在行刑之前再生变故,居然不杀了?他们两个从审案,到判案,到现在行刑,有太多觉得奇怪的地方,这韦家庄的规矩真多,很多规矩在他们看来是多此一举,却又不能说不合情合理。
先被带过来的是黎楠,黎楠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跟总裁说话,这回没有脏话了,过来就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道:“总裁,我不是人!”
在场的人见一个大汉跪着哭,都唏嘘不已。
其实林文彪、罗三愣子、刘春石和范大脑袋等人很清楚,即便再判一次,全部是老百姓组成的陪审团,还是很有可能会判他们两个人死刑的,只是拖一阵时间而已。
大部分老百姓会想当官,而当官的机会是不多的,这就无法避免,将公权都交给老百姓,其实整个法制会更加严苛。
“总裁,我不是人,不是人啊。我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自己找死,我被狗吃了良心,总裁给了我饭吃,给我管事的位置坐,我还嫉恨总裁没有让我和罗三愣子、范大脑袋平起平坐,待我不够好,觉得自己是公子本甲的老邻居,不该比他们差。”黎楠哭哭啼啼的自述。
韦宝微微叹口气,升米恩斗米仇啊!人的劣根性。自己又何尝不是时常这样呢?没有人对自己好的时候,盼着有人对自己好,能拉自己一把,但是过了身,又觉得没有什么,人家那都是顺手的,甚至觉得人家本来可以帮他的更多。
“公子,我做那些个脏事的时候,不是没有想到过今天这一步,我这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我自作自受啊!我以为公子会看在我是本甲的人,一点点小钱,会放我一马的。呜呜……”黎楠说完,头碰在地上,泣不成声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有没有吃过东西?”韦宝问法官。因为韦宝看见黎楠嘴巴都裂了,脸色苍白,满头的虚汗,知道这是渴的,是饿的。
法官不清楚,问底下的法警。
负责看押黎楠和彭明波的法警摇头:“没有。”
韦宝皱了皱眉头:“去弄点吃的来,犯人也是人!犯了罪,该受罚受罚,在受罚之前,他们有吃喝的权力!有休息的权力!”
“是,我这就去向警备署要点吃的来!”法警一个立正行军礼,然后赶紧去了。
韦宝没有过多批评法警,对待犯人,很难要求人家做到善待,尤其是这个年代,嫉恶如仇的年代。
法警很快就回来了,拿回来两个粗面窝头,递给跪在地上的黎楠:“吃东西了,总裁让你吃的。”
黎楠颤抖着手接过来,像是神志有点不清,呢喃着:“总裁让我吃的,总裁让我吃的。”然后将窝头塞入口中,边哭边道:“香,真香。”
韦宝示意法警将黎楠押走。
黎楠道:“总裁,我罪该万死,我不求宽恕,我会将脏银拿回来的,并用我的死,告诉以后的人,不要贪得无厌,不要吃里扒外。不要浪费,千万不要浪费啊。”
“你不会是最后一个贪污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吃里扒外当叛徒的!”韦宝冷然道:“但查到一个,就抓一个,不管是谁。”
黎楠一怔,握着窝头,蔫头耷脑的想着总裁的话,被两名法警架着离开。
罗三愣子、刘春石和范大脑袋都忍不住哭了,偷偷擦眼泪。
彭明波要比黎楠硬气的多,没有跪下,只是道:“韦宝,我错了,我不该吃着你的饭,做对不起你的事。我犯下的错,我会弥补,但我不怕死!我要说的是,我不服你!你就是运气好,大家当初去海边钓鱼,都钓不到,只有你能上百斤的钓上来,你就是天生命好!说不定你真的是文曲星下凡!我若有你那么好的命,我也可以做公子,做总裁!而且我告诉你,我要是做总裁,有钱大家一起花,绝不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杀原先本甲的老人!把我们这些人都杀光了,外面人靠得住吗?”
罗三愣子、刘春石、范大脑袋、林文彪,还有在场的法官,法警、总裁的护卫,人人气愤无比,没有想到这人到这会还敢说这么狂的话!
“就你靠得住!你靠得住就不会吃里扒外,不会贪赃枉法!”罗三愣子上去就给了彭明波一个大嘴巴子:“没有总裁你是个屁,早他娘的饿死了!畜生,猪狗不如,忘恩负义!”
范大脑袋和刘春石等人也想上去打彭明波,被韦宝喝止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韦宝问彭明波。
彭明波死灰着脸,摇了摇头,一副做好了死亡准备的模样,并不畏惧,却也没有如何趾高气昂,他刚才说那番话,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带下去吧,也给他一些吃的!”韦宝对法警道。
几名法警立正行军礼,然后将彭明波押了下去。
“总裁,别生气,真没有想到这个彭明波平时看着还算老实,这么丧心病狂!”刘春石劝慰道。
通过彭明波的话,韦宝深谙自己在韦家庄的威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威望这种东西,是要靠时间积累的,是要靠手段积累的,显然他的时间还很短,手段也很普通。
韦宝没有想过要做上帝,做渡劫菩萨,让人将他供起来顶礼膜拜。
罗三愣子和范大脑袋、林文彪等人也生怕总裁为此事而灰心,都说彭明波失心疯了,让韦总裁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总裁,要不然现在就杀了那彭明波吧?他的50两脏银不要了,算我欠法院的。”范大脑袋气愤道。
韦宝摆了摆手:“照黎楠的流程一起走吧!不要因为有点稍微不好听的话就轻易动杀心,也不要因为一点好听的话,就轻易心软。他能说出这种话,也算是真心。我并不比一般人强到哪里去,或许像他说的,我只是运气好一些。”
“总裁,不是的,没有你就没有韦家庄,就没有我们这些人啊,没有你,我们早都饿死了,哪里还能衣冠整齐,吃的饱饱的做事?你让整个韦家庄的人都有活干,都有饭吃,堪比菩萨再造世人。”刘春石急忙道。
韦宝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
韦宝并没有因为彭明波的话而影响心情,转身对吴三辅道:“三辅大哥,我们走吧!”
“好。”吴三辅深深看了韦宝一眼,像是对韦宝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虽然韦宝并没有杀伐果断,但却让吴三辅衷心的佩服韦宝了,杀伐果断很容易,人人都能做到。但真能有权力之后,耐心的用权力,耐心的与人讲道理,这就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了,反正他自问是没有这个气度的。
吴雪霞也与吴三辅一般想法,也深深的看了韦宝一眼,暗暗欢喜。
具体为什么而高兴,吴雪霞也不知道,反正随着对韦宝的了解加深,了解的方面更多,吴雪霞觉得跟韦宝在一起,有种让人开心的力量,不会有压力,韦宝就像是她送给他的那块黑翡翠玉佩一样,像是一块温润的玉。
如果韦宝穿越来之前,真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陡然成功,陡然获得这种能凭一句话便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他可能会飘飘然,会不知道姓什么。
但韦宝不是,在现代,受过太多,经历过太多,社会早已经将他的棱角磨平。
所以,不管是黎楠还是彭明波,还是其他人,有对自己不服气,觉得自己不公平的心思,他都能理解,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若是要求底下人心态放好放正。那么自己是不是首先应该做到这一点呢?
离开刑场,韦宝的车队直接往韦家庄外面开,途径不老亭,前往山海关。
“小宝,你弄这么长的城池,真的只是为了防风吗?”吴三辅忍不住问道:“何必要花这么大的价钱,修这么坚固的城墙,你这城墙比山海关的城墙看上去都结实。”
“不然呢?”韦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