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抢食(1 / 2)

独断江山 沉檀凝香 3802 字 11天前

见到秦禝走进来了。 韩水和吴椋按家里的规矩,都抢到门边,垂手而立。白沐箐自从接了秦禝那一副头面,再见到他,便多少有些忸怩,此刻站在门内,见到他进来,微微红了脸。

秦禝见到白沐箐也在,略感意外,不过亦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走到床前,看着那一床东西,默默不语。过了半晌。

“你去定做个带锁的铁箱回来,”秦禝随口对韩水说道,“钥匙和这些东西,先放在白姑娘那儿。”

这是摆明了拿白沐箐当内室看待。韩水答应一声,和吴椋两个笑模笑样地偷偷看着她,白沐箐大羞之下,再也待不住,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了句“我先走了”,便急急地跑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秦禝没有注意到白沐箐的异样,这样感慨着,忽然把眼光盯在了那一堆银票洋钱上。

“吴椋,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指了指,“不是说好了,钱归他们?”

“那孙吉带了话来,说这回纯粹是帮我的忙,一文钱也不能拿。”吴椋小声解释道,“连另外那一笔赏银,也说是万万不敢领受的。”

“哦?”秦禝不说话了,默默入神,仿佛在想一件极为难解的事情。

“爷,我看他倒真是个重义气的汉子。”吴椋等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

“是么?”秦禝似乎想清楚了,脸色舒展开来,微微一笑,“我倒看出了另外一件事——松江漕帮的杨老太爷,大约活不长了。”

“这……”吴椋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这位爷。

秦禝不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太爷的身子骨不好,他这一走,师兄弟两个大约就得争一争这个帮主的位子……这倒让我有些为难了,落了他这样一个绝大的人情,是帮他好呢,还是不帮他好呢?这个孙吉,不简单啊……”

=========分割线=========

四月二十日,运送新军的船队,浩浩荡荡地在申城靠了岸。

秦禝站在码头上,扫一眼身后的那群官员,心中不胜感慨。

半年前,龙武军也如今天一般抵达了申城,当时是吴煋带着一众官员,在码头上迎接自己。而现在,则是自己带着吴煋和一众官员,在码头上迎接李纪德。

当然,新军此来的声势,与当时初到的六百龙武军不可同日而语——整个船队运来八千人,已经是一支颇具规模的军队了。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龙武军亦已经成型!秦禝微笑着想,自己到底立稳了脚跟,足可与李纪德一较短长。不客气说,倘若是现在就开战,龙武军大约是可以把这八千新军平推到江心里去的。

不过,自然还不到同室操戈的时候。

对于该如何跟李纪德相处,秦禝反反复复地考虑过许久,已经有了既定的打算。在自己这方面来说,是谨守分际,养精蓄锐,待时而动;在李纪德方面来说,则要扣住“欲抑先扬,扬中有抑”八个字,既不能让他看破了自己的野心,又不能放任他坐大,以至于到了自己无力制衡的地步/。

人总是需要盟友的,这一点秦禝很清楚。现在自己虽然已经名声隆起,内值宿卫,外掌重兵,有两宫的帘眷,有齐王的奥援,但毕竟只是一名步入朝堂不久的年轻人,在官场之上打滚的时间,也不过才一年之久,到底根基尚浅,还没有本钱去四面树敌。如果自以为万事不在话下,天下我有,那是要栽大跟头的!何况眼下的两件大事,也还要靠“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来办。

这两件事,一件是要尽快打平沿海的隋匪军,否则内乱不去,国家的财赋日见穷尽,别的事根本谈不上;另一件是办新政,这更得要有几个实力人物,声气相通,互为援手,才能对抗朝中和地方上的保守派,把想办的事情逐步做起来。

现在自己在苏杭地界所能为援的盟友,只有李纪德,既有本事,又有手腕,正在方兴未艾的时候。

但他的新军,现在还是客军,不过他的人已经到了申城。

至于薛穆,大概正在从南通赶来的水路上吧。申城兵强马壮,他自然是要来主持下一步的军事部署的。想起这位时刻提防着自己、不惜在背后使阴招的刺史大人,秦禝心中冷笑,到时候,看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船上粗大的缆绳已经抛下,在码头的墩子上系好,宽大的跳板也已经搭起来了。与当初秦禝低调行事,身着便装,最后一个下船的风格不同,这次第一个走下跳板的,却是个身穿四品官服,长身玉立,目光清朗的中年人——不是李纪德,又是哪个?

“纪德兄,小弟望眼欲穿,已经恭候多时了!”秦禝抱拳一揖。

“秦大人,我亦是仰慕已久。”年将四旬的李纪德浓眉长目,风度儒雅得很,含笑还礼。他将秦禝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略感奇怪——这一副神情,真挚得很,却不似作伪。“只恨没能早一点见到您这位只手独撑申城局面的少帅。”

“叫我表字文俭,纪德兄就叫我文俭吧。我那一点玩意儿,在纪德兄面前不敢卖弄。”秦禝的态度,客气之中不失亲热,“曾大帅的身子还康健吧?”

“我那位老师,硬朗的很。”李纪德笑着说完,由秦禝引见,与码头上迎接的一众官员和士绅见过了礼,才转身招呼在他身后下船的几位军官:“你们来见过秦大人。”

那几位雄赳赳的武官,一个个自己报了名,口称“秦帅”,依次给秦禝请安行礼。

再看从船上陆续下来的新军士兵,心中却略有讶异之感。这些兵,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惯战劲卒,服色暗旧,精神也不甚昂扬,而且因为有不少是新勇的缘故,来到申城这样的繁华之地,神情之间,还颇有些畏惮之意,与龙武军马队初到申城时,那种自命天兵的抖擞劲头,大相径庭。

秦禝在心中暗暗点头:这是李纪德选人的不二之法!这些淳朴老实、能够吃苦耐劳的农家子弟,只要打过一两场硬仗,很快就能成为一支合格的军队了。

然而在码头上迎接的那些官绅却不这样想。官员们也就罢了,那些申城的士绅早已视龙武军为“子弟兵”,平日里见惯了龙武军那副气派,此刻看见新军,便多有大皱其眉的——这是从哪里跑来的一群叫花子?

李纪德的行营,秦禝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是在城西的徽州会馆,连旁边两间相连的大院子都一并盘了下来,很是气派。这里用来做临时的衙门也足够了,李纪德自然承他的情,嘴上却表示谦谢,说哪里用得上这么大的地方。

“纪德兄是要大展宏图的人,”秦禝微笑道,“总要地方大一些,才施展得开。”

这句话,听上去普通,但又似乎含义很深,李纪德听了,心中一动,脸上却不肯带出来,说道:“新军初到申城,什么都还没有着落,一切要靠文俭你的照应。”

这是在问新军驻地的安排。李纪德本来雄心勃勃,想让新军在申城一战成名,但现在延宕了三个月才抵达,以至于被龙武军占得了先机。现在申城周围,全是龙武军各部的防地,而且秦禝目前还是身在申城的最高官员——自己的任命还未到达,不得不委屈一下,听他安排。不拘哪里,好歹先让这八千人有个落脚的地方。

没想到秦禝异常大方,表示申城的防区,无非是南北两线,请新军自己挑一边,龙武军立刻可以让出来。

“这怎么好意思?”李纪德喜出望外,但口头上不能不做一番客气的推脱,“到底都是龙武军苦战克复的地方。”

“何分彼此?”秦禝摇着手说道,“老实说,新军是曾大帅的底子,纪德兄又是曾大帅的衣钵传人,以后申城的军事,我以纪德兄的马首是瞻。”

李纪德一向以曾继尧的门生长自居,这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对秦禝的观感,也就随之变得有所不同。

倒不是因为这一句奉承——李纪德的心机深沉,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打动的。他想的是,原以为这位官场上的新贵,年轻气盛,又立了大功,新封了上柱国的世职,眼睛多半要长到脑袋顶上去了,哪想到一见之下,不仅谦逊,而且很有点屈己从人的雅量,这就跟寻常勋贵的做派大不相同了。

想归想,防地的事却是不必客气的,李纪德谢道:“既是这样,盛情难却,新军就守北线好了。”

他挑了北线,却不知秦禝早就料定他要挑北线。

所谓南线,指的是松江到浦东一线,面对的是杭州,只有守,不大有机会出省攻到杭州去。而李纪德作为苏州刺史,必定是以克复苏州全境为己任,北线面对苏州府和太仓府,他的新军要打仗,要立功,自然要在北线做文章。

“好,明天龙武军就把北线的防务交出来。”秦禝一点头,“嘉定、南翔,都有现成的营房。不知新军的粮台,打算设在哪里?明天我从库里,再调三百顶帐篷过去。”

“真是太周到了,承情之至!”李纪德拱手相谢,“我打算拿粮台设在南翔,可以就近支应。”

“新军的数目,就是眼下这八千人了么?”

“还有潘涣的三营,是从陆路过来,大约还得五六天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