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不担心作假,毕竟没几人敢在这种事上作假的人,更何况金勋途径许昌,许昌那边肯定已咨询过金勋的来意,并索要谕令一观,以验真假。
倘若真有什么问题,许昌那边早就向他禀告了。
相比较赵虞,李奉倒是认出了那份谕令上的盖印,在递还谕令时朝着赵虞点点头道:“没错,是内廷发的……”
他口中提到的内廷,让赵虞微微有些在意。
不过眼下可不是在意那内廷的时候,应该的在意的是那位祥瑞公主的去留——简单地说,是否应该交给眼前的金勋,让其带回宫内。
其实这件事赵虞此前已与李奉私下商议过,李奉的态度是拒绝。
倒不是违抗君令,而是李奉信不过这次前来的金勋,因为就像他对赵虞解释的那样,虎贲军虽然是天子的依仗军,堪称是天子最信赖的亲卫军,但这支军队的成分非常复杂,从一般的虎贲士的虎贲郎,基本上都是世家权贵削尖脑袋塞进去的贵族子弟——当然,这些人贵族子弟基本上不会是家中的嫡子嫡孙,而是次子、三子之类的,目的各种各样,但绝对不是纯粹为了保护天子。
而除此以外,太子与其他皇子也在暗中收买虎贲军的将士——确切地说不止是虎贲军,但凡是宫内掌握消息渠道的人,太子与众皇子基本上都会收买,只为获得第一手的消息,哪怕这个消息仅仅只是天子今日起来后打了个哈欠这种没什么要紧的事。
通过收买的方式,宫内不乏有人逐渐成为了太子或众位皇子的眼线,而虎贲军作为天子的亲卫军、依仗军,它能做的事也就更多,自然而然,也愈发会受到太子与其他皇子的私下拉拢。
就拿眼前的金勋来说,李奉就吃不准此人究竟是一心效忠天子,还是说早已被太子或某位皇子收买,私下投效了新的主人。
在这种情况下,李奉自然不肯将自家妹妹交给对方,请对方带回王宫。
当然,他也不能当面拒绝,否则就是违抗君令。
幸好,赵虞与李奉二人已经有了对策——其实就是把金勋丢给祥瑞公主,让那位公主去打发。
反正那位公主的任性,在宫内也是出了名的,即便做出了违抗君令这种事,金勋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至少不敢在赵虞与李奉面前怎么样。
想到这里,赵虞与李奉对视一眼,旋即对金勋说道:“周某不敢妄议公主的去留,这件事还得请金中郎亲自与公主分说。”
“呃……好吧。”
金勋看起来也知道那位公主的脾性,闻言有些顾忌,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当日,金勋便跟着赵虞与李奉回到黑虎山,求见祥瑞公主。
在前往黑虎山的途中,李奉四下对赵虞道:“路径许昌,这金勋必知舍妹遇袭一事,但他却不提不问,有点意思。”
赵虞平静说道:“虽有点可疑,但也不必细究。反正公主会打发他的。”
“也是。”李奉点点头,不再说话。
果不其然,那位‘此间乐、不思邯郸’的公主,当日没等金勋说完,就用一句‘本宫还未玩够’将他给打发了。
据高木事后对赵虞提及,这位金中郎气地面色涨红,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金勋只能再次找到赵虞与李奉,请他二人相助,帮忙劝劝公主。
可赵虞、李奉二人早已对他起了疑心,又哪会真的帮他?
在一番推诿之后,赵虞故作忌讳地说道:“世子与我不是不想帮金中郎,而是这件事……有点棘手。”
“棘手?”
“啊。……金中郎前几日路径许昌时,可曾听说过公主遇袭一事?”
金勋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金某途径许昌时,确实曾听周都尉的下属说过此事,但不知具体……我以为周都尉已将那些贼子正法了。周都尉,到底怎么回事?”
见此,赵虞便将那一晚的事说了出来:“……前一阵子,周某与叶县的杨县令商议,组织了一场‘官兵讨贼’的练兵演习,即能双方士卒,亦能为祥瑞公主解闷,然而当夜,却有另一批人马闯入了我等练兵的场地,这支人马假冒周某麾下的军卒,杀入杨县令的营地,杨县令没有防备,被贼子得逞,危及之际,周某唯有拼死保护公主杀出重围,逃至黑虎山上……”
听到赵虞的讲述,在旁的李奉不自觉地看了他一眼。
赵虞自然明白李奉那记眼神的意思,无非就是因为他略去的杨定。
祥瑞公主遇袭的事,杨定也有参与,这件事赵虞知道,公主知道,而现如今李奉也知道了。
但问题是,没有证据。
那晚杨定唯一做的事,就是故意放松了守备,将蔡铮的手下放了进来,而这种事是很难取证的,就算赵虞拿此事质问杨定,那杨定也能自辩,考虑到杨定的背后有王太师在,纵使赵虞拉祥瑞公主作证,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双方也不过是一场口水仗罢了。
与其如此,不如卖杨定一个好,不提杨定,叫杨定自己卖出蔡铮——既然赵虞‘饶’过了他,那他杨定就必须站在赵虞这边,一起指认蔡铮,这就是交换。
要知道那一晚,损失最重的就是杨定的叶县县军,既然‘受害者’都站在赵虞这边作证,那赵虞自己当然就摘清楚了,不必再费力解释那群贼子为何假冒他黑虎众——毕竟冒充这种事,除非人赃并获,否则解释起来是相当麻烦的。
顺便嘛,也是坑杨定一把,毕竟他出卖了原本打算联手的蔡铮,论情节恶劣,他比保护了公主的赵虞更甚,蔡铮回头向太子或三皇子禀报时,为了自保,肯定会添油加醋地描述此事,将一切的过错都归于‘周虎的不合作’与‘杨定的背叛’——一个是不合作,一个是背叛,试问邯郸那两位会更记恨谁?
想到这里,赵虞十分心悦,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件事,公主与杨县令皆可以作证。”
听完赵虞微微道来,虎贲中郎金勋面沉似水,他沉声问道:“周都尉可曾抓到那伙贼子?”
赵虞摇摇头道:“那次我与杨县令皆没有防备,这才险些被那些贼子得手,等到周某的下属请来昆阳当地的县军时,这群贼子早已下落不知。不过,期间周某倒也缴获了几把贼人使用的兵器……何顺,将那两把兵器拿来。”
“是。”
何顺抱了抱拳,立刻将当日旅狼从蔡铮的手下那边缴获的两把兵器取来,将其递到了金勋面前。
金勋皱着眉头接过其中一柄,抽剑出鞘打量了一番,旋即深深皱起了眉头。
李奉冷眼旁观,他相信金勋肯定是认出这两柄剑就来自于宫内——连他都能认出来,他不信金勋这个虎贲中郎认不出。
果不其然,金勋抬头看了一眼赵虞,皱着眉头说道:“周都尉,倘若非是金某眼拙,这两柄剑,怕是宫内卫士之物……据金某所知,公主离宫时,身边就跟着数十名宫内的卫士,莫非是这些人所为?”
“不,是另一拨人,人数有整整数百人。”说到这里,赵虞话锋一转,又说道:“至于公主身边的宫卫,据高队正所言,有一位叫做蔡铮的司巡,行迹十分可疑,好似与那群袭击公主的贼子有暗中的联系……金中郎认得这位蔡司巡么?”
“见过面,但不熟悉。”金勋连忙说道。
见金勋连忙撇清关系,赵虞也不在意,在与李奉对视了一眼后说道:“金中郎奉皇命而来,世子与我皆不敢劝阻,但既然公主希望暂时留在这边,周某斗胆提一句建议……而这也是世子的意思,即在陛下派使者查明此事之前,不妨让公主先住在此地,继续由周某派人保护,直至查明真相。”
从旁李奉也说道:“凭天子对舍妹的重视,我猜过不了几日便会派来使者,介时,金中郎也可以协助那位天使。”
“这……”
看看赵虞、又看看李奉,虎贲中郎金勋只能点了点头:“好吧。……但此事我不能做主,我得立刻派人禀告陛下。”
片刻后,金勋便带着人离开了山寨。
赵虞与李奉将其送出寨门。
看着金勋离去的背影,赵虞不顾李奉在旁,低声吩咐何顺道:“叫旅狼盯着他。”
“是!”
何顺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