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虞本以为他兄长赵寅会邀他兄弟联手,一起向使他家家破人亡的李氏王室报仇,却没有想到,赵寅竟要求他就此收手。
开什么玩笑?
他用了整整八年时间壮大自身势力,从最初身边仅有静女一人,发展至现如今隐隐可以掌握整个颍川郡,为此期间他亦做过不少违背良知的事,难道就为了换来赵寅那句‘收手’?
那他这些年的意义何在?
“你闭嘴吧!”他带着几分愠意沉声道。
“你说什么?”赵寅有些愕然地看向赵虞:“你叫我闭嘴?我可是为你好……”
只见赵虞挥手打落赵寅指着他胸膛的右手,亦抬起右手戳了戳后者的胸膛,冷笑道:“你少自以为是了!”
“你、你敢这么说话?我、我可是你兄长……”
“区区早几个时辰的兄长,耍什么威风?”
“你……我跟你说,你别在拿手指戳我了,我……”
“你想怎么样?你方才戳我时不是很高兴么?啊?”
赵寅退后两步,带着几分怒意斥道:“莫逼我以长兄的名义执行家法!”
“好啊,来啊。”赵虞右手挽起左手的袖子,摆出一副要大大出手的架势。
不远处,牛横与何顺面面相觑,前者挠挠头,终归还是没有介入这兄弟的争执。
而此时,正在另一侧闲聊、交流感情的阿竹与静女二女,亦注意到了赵寅、赵虞兄弟俩的争执,感觉莫名其妙:这对八年未见的兄弟俩,刚才明明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要大打出手了呢?
对视一眼,阿竹与静女赶忙上前拦住兄弟俩,阿竹劝住赵寅,静女劝住赵虞。
聪慧的二女不约而同地提出了一个让兄弟俩无法反驳的理由:这可是在乡侯与夫人的墓前!
听闻此言,赵寅、赵虞兄弟俩这才罢休,但依旧用不爽的眼神看着彼此。
『怎么会这样呢?』
阿竹与静女相视苦笑。
可能是觉得在乡侯与周氏的墓前不是谈话的好地方,片刻后,赵寅、赵虞兄弟俩被阿竹与静女生生拉到他们乘坐而来的一辆马车上。
此时这辆马车外,赵虞带来的黑虎众,与赵寅带来的江东卒,各自负责一侧的安全与警戒;而在马车内,赵寅、赵虞兄弟环抱双臂各自坐在一边,身边各自坐着满脸无奈之色的阿竹与静女。
“少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竹略带几分责备的询问赵寅。
“你问他。”赵寅一脸不爽地瞥了一眼赵虞,愤愤说道:“我为他安危着想,他倒好……简直目无兄长!”
赵虞当即就讥讽道:“现在知道为我安危着想了?当初在梁城时,你可是求我帮忙……”
赵寅的面色顿时涨红,愤然说道:“我几时求你了?”
“你没有?没有我相帮,你当初够得到梁城的城墙?”赵虞冷笑讥讽道。
“好了好了。”
作为四人中最年长的,阿竹一脸无奈地打起了圆场:“少主,你少说两句吧;二公子,也请你息怒……”
在旁,静女亦一脸担忧地连连抚着赵虞的后背,希望自家少主能消消气。
事到如今,阿竹与静女二女也明白了兄弟俩起争执的缘由。
为此,阿竹心中叹了口气。
作为赵寅的女人,阿竹当然知道自家少主对亲弟弟并无恶意,相反还是十分爱护,但很显然,眼前那位二公子并不是那种需要保护的那类人,看他花八年时间坐上颍川都尉的职位,就知道这位二公子也是极有本事、极有谋略的,比较其兄长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位二公子,又如何会轻易接受其兄长的安排呢?
想到这里,她诚恳地对赵虞说道:“二公子明鉴,少主……大公子并无恶意,就拿此次前来鲁阳来说,大公子亦知道此行凶险,但他却依旧执意前来。他曾对我说,我阿弟此番捉住了那童彦,必定会从其口中拷问出当年的真相,倘若我阿弟得知罪魁祸首或乃是晋国的王室,我怕他愤怒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虽然他如今是颍川都尉,但终归还未完全控制颍川郡,更别说有陈太师、薛敖等人所率领的几十万晋军……”
“哦?”
赵虞饶有兴致地看向赵寅,却见他兄长赵寅面色逐渐有些尴尬。
不得不说,此前赵虞也有些纳闷,纳闷他兄长赵寅莫名其妙跑鲁阳来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看一眼那童彦的首级?
直到听了阿竹的这一番话他明白了,原来这位兄长是为劝阻他而来,免得他做出一些冲动的举动。
“真的吗?兄长大人?”赵虞故意逗着赵寅。
赵寅当然听得出弟弟话中的调侃之意,面色尴尬的瞥了一眼阿竹,不快说道:“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然而,阿竹却仿佛跟没听到似的,点点头对赵虞道:“千真万确。……一直以来,大公子都很挂记二公子你,记得当初从张季口中得知二公子还活着时,大公子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赵虞斜睨了一眼赵寅,神色愈发变得微妙起来。
而对面,赵寅的面色则变得愈发不自然,低声说道:“阿竹,别提那些不相干的……”
“嚯?”
赵虞带着几分坏笑看向赵寅,正要调侃两句,忽听他身边的静女亦抢着说道:“说到这事,当初少主……二公子得知大公子与竹姐姐你们亦相安无事时,他亦是万分激动,直说‘太好了、太好了’……”
“……”
赵虞忽然沉默了,扭头看了一眼静女。
没想到静女却眨眨眼睛,惊讶说道:“少主你忘了?”
“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虞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以静女的聪慧,她绝非是无心拆台,而是故意点穿这件事,试图化解他与他兄长赵寅之间的矛盾。
虽说并无恶意,但也弄得赵虞十分尴尬,毕竟他方才还在调侃赵寅呢。
而听到赵虞的低声威胁,静女亦不慌,自家少主对她的‘收拾’,她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唔……
她的脸色稍稍红了一下。
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无论是赵寅还是赵虞,皆陷入了沉默,唯有阿竹与静女二女在暗自偷笑。
更有甚至,阿竹还故作不知地说道:“原来二公子与大公子一样挂记彼此,那为何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这话一出,赵家兄弟俩就愈发尴尬了。
当然,尴尬之余,兄弟俩都不忘狠狠瞪一眼对方:看你做的好事!
大概是出于长兄的担当,良久,赵寅咳嗽一声,很是突兀地岔开了话题:“唔,那个……对了,你捉住了童彦,不会留下什么隐患吧?”
听闻此言,赵虞摇头说道:“放心吧。……此事我仔细谋划过,咬定薛敖是因为贪功冒进而遭叛军伏击,你那边的项宣也承认了,相信不会有什么人怀疑到我身上。”
不得不说,他本来想再怼眼前这位兄长几句,挫一挫对方的盛气,但考虑到身边有静女这个‘内奸’在,他也怕再把自己搭进去,弄得自己也尴尬,于是他决定与对面那位兄长‘休战’。
果然,赵寅也选择了‘休战’,闻言正色说道:“可莫要小瞧了陈太师、薛敖等人,说不定他们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赵虞颇为自负地说道:“你放心吧。……退一步说,就算有人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不足以制我的罪,我终归是颍川都尉。”
的确,颍川都尉那可是‘比二千石’的品秩,官职可是不小了,除非证据确凿,否则就算是陈太师也无法对赵虞怎么样。
当然,这指的是官场内的正常流程,但倘若是像陈太师那样的人动用他的权力与超常的地位,那别说一个颍川都尉,就算是颍川郡守也一样可以罢免。
不过一般来说,以陈太师那样地位的人,他应该不会动用这种超规格且破坏官场原则的手段,除非赵虞自己作死,深深得罪了陈太师,令陈太师对他感到深深的厌恶。
但赵虞并不会那样做,无论是对陈太师还是对薛敖、邹赞、王谡,赵虞都做到了恭敬,不至于得罪对方,因此想来这几位也不会刻意地针对他。
“你有把握就好。”
见赵虞颇有把握,赵寅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你拷问童彦时,那家伙说了什么?”
“与公羊先生猜测的差不多。”
赵虞亦不隐瞒,如实将拷问童彦所知的事告诉了赵寅。
事实上,赵寅早已猜到他鲁阳赵氏是因为谶言而遭到牵连,但童彦所提到的‘申虎’、‘赵隅’,包括那位内廷国师,这些他还真的不知。
“虎肖年、申时生,就叫‘申虎’?这算什么谶言?这也太儿戏了吧?”
在听完弟弟的讲述后,赵寅有些不快地说道。
他既不快于他鲁阳赵氏竟是因为这等儿戏般的谶言遭到牵连,也是不快于这则谶言本身。
毕竟,他是虎肖年寅时所生,说他是‘寅虎’也好、‘朝虎’也罢,反正跟‘申虎’搭不上边,而他弟弟赵虞才是虎肖年申时所生——莫非他弟弟赵虞那是那头‘亡李氏、兴赵氏’的‘申虎’?
这让赵寅稍稍有些不爽。
毕竟他可是鲁阳赵氏的嫡长子,倘若说‘赵氏兴’应验的正是他们鲁阳赵氏,那也该由他这个嫡子长兄来肩负兴旺家门的责任,怎么能交给年幼的弟弟呢?
这不叫嫉妒或者别的什么,这叫长幼有序!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赵寅正色问赵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