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勖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就由周贡……断后!”
他那语气,仿佛是咬着牙艰难说出口的。
这也难怪,毕竟周贡是陈勖非常器重的爱将。
“是!”
周贡平静地抱了抱拳。
观他不畏险恶、看淡生死的态度,也难怪项宣会欣赏他。
片刻后,待众将陆续离开去准备撤退事宜时,陈勖将项宣留了下来。
他对项宣说道:“我本打算叫周贡前往尉氏、鄢陵,协助严脩、钟费二人撤离,但眼下,只能拜托你了。”
平心而论,前往颍川郡,协助严脩、钟费二将撤离,这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毕竟一旦晋军在正面战场取得了优势,颍川郡境内的颍川军势必也会响应追击,比如现如今坐镇许昌的褚燕,那也周虎手底下一名相当勇猛的将领。
但比起在这边主战场殿后,这点危险着实不算什么了。
看着陈勖唏嘘叹息的模样,项宣忽然抱拳说道:“陈帅,不如叫周贡前往颍川郡,我来断后,那周虎恨不得要杀我为那童彦报仇,我留下吸引晋军,或许比周贡更有作用。”
听闻此言,陈勖勉强挤出几分笑容,伸手拍了拍项宣的臂膀,旋即微微摇了摇头:“周贡不会答应的。”
“……”项宣顿时默然。
事实上他也明白,周贡的自尊心毫不逊色于他。
“去准备吧。”
“……是。”
次日,即二月二十一日。
待天色刚蒙蒙亮时,咸平县南侧的城门缓缓敞开,高举着‘江东’字样旗帜的叛军士卒,从城内迅速走出,径直朝南而去。
很不幸,在附近游荡的太原骑兵很快就赶来了,几十骑、几百骑、上千骑,在短短一刻时之内,就集结了两三千名骑兵。
就连薛敖亦闻讯而来,策马立于一处土坡,正大光明地窥视着距他们不到两里的叛军,看着他们正迅速向南撤离。
“居然无视我,选择强行突围……”
薛敖舔了舔嘴唇,仿佛是看到了猎物的猛兽。
他吩咐左右道:“立刻派人向周虎传讯,命他率军追击!”
“是!”左右应声策马而去。
不多时,四万江东义师尽数出城,紧接着便是程周率领的四万豫章义师,再然后则是陈勖的两万余江夏义师。
事实上,此时在各自军中的陈勖、程周、吴懿、赵寅等人,都注意到了在旁虎视眈眈的那一大群太原骑兵。
但由于时间紧迫,他们依旧顶着这份压力,准备强行突围。
他们相信,那数千太原骑兵绝对不敢突袭他多达十余万之众的义师。
然而他们失算了,因为他们并不知薛敖此刻就在那数千太原骑兵当中,这位薛将军,那可是率区区十余骑就敢突袭千余太原贼众的猛将。
片刻后,五千太原骑兵大致集结完毕,同时也带来了赵虞的回覆:“报!颍川都尉周虎已率军出击!”
“很好!”
跨坐在马背上的薛敖伸手接过部将递来的铁枪,旋即将长枪的尖端指向远处的叛军,口中沉声喝道:“在周虎率军赶来之前,先搅乱他们阵型!……太原骑听令,目标叛军中腹,全军突袭!”
一声令下,五千太原骑兵瞄准居于叛军阵型中腹部的豫章义师,发动了突袭。
一时间,大地都为之震撼。
注意到远处太原骑兵的异动,叛军的将士纷纷预警。
“骑兵!”
“骑兵杀过来了!”
“太原骑兵杀过来了!”
在各自部下的提醒与预警下,陈勖、程周、吴懿三人皆得知了此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
周虎率领的两万晋军步卒还未抵达,单凭那五千骑兵,对面怎么敢进攻他们?
双方可是整整相差二十倍的兵力啊!
但现实告诉陈勖、程周、吴懿三人,对面就是敢这么做!
“结阵!结阵!快结阵!”
居于大军的一侧的江夏义师将领邓为一脸惊慌对部下下令。
虽然他的部曲授命作为保护大军撤离的护卫军,甚至邓为本人也早早就注意到了那些集结的太原骑兵,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骑兵居然敢直接朝着二十倍人数的他们发动突袭。
“快、快!”
眼瞅着已近在咫尺的数千名太原骑兵奔驰而来,邓为心下大为着急。
忽然,有护卫指着远处的骑兵道:“将军!”
邓为下意识转头,一眼就看到了策马冲在最前面的薛敖。
尽管他不认得薛敖,但他本能地意识到,那绝对是一员猛将。
砰——
砰砰——
一阵巨响,薛敖率领的五千太原骑兵,仿佛一柄尖刀狠狠扎入了豫章义师的腹部,将领邓为麾下那些尚还未来得及结阵的士卒,在一声声惨叫声中被骑兵胯下的战马撞飞。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伴随着撞击声与骨裂声连绵不断。
看着这一幕,邓为眦目欲裂。
“将军,小心!”
“什么?”
听到护卫的惊呼声,邓为下意识转头看去,旋即便看到一名骑将朝着他策马而来。
他下意识地抽剑防御。
“砰!”
一声巨响,那骑将手中的铁枪狠狠砸在举起的长剑上。
邓为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从剑身传来,紧接着,他就感觉双脚离了地,双目所见处天旋地转。
砰!
数息之后,邓为重重摔了地上,右手崩裂得虎口以及全身的剧痛让他清醒过来。
他挣扎着抬起头,旋即便骇然看到,那名骑将不知何时已已策马立于他跟前,一脸轻蔑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铁枪。
旋即,重重挥下。
“不、不……”
“啪!”
一声脆响,邓为的头颅被击地严重变性,整个人缓缓倒地,贴近地面的那颗头颅,从七巧中缓缓流出鲜血,甚至还有些白浊之物。
作为程周的麾下的大将,邓为成为了十余万义师强行向南突围的首位牺牲的大将。
“哼。”
瞥了一眼倒地的尸体,那骑将,或者说车骑将军薛敖,他轻哼一声,神色傲然地环视周遭。
“我,薛敖!”他神色淡然地说道。
短短三个字,附近的叛军士卒骇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