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福德先生,您为什么对圈地这么愤怒?”伦敦近郊的一座私家花园内,刚刚从远东贸易归来的豪克斯·克利福德正在招待威廉·坦普尔爵士。
威廉·坦普尔爵士是英国政坛的常青树,年轻时做过驻联合省大使及法国大使,后来又去东岸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大使。卸任归国后,他担任了奥兰治亲王的私人顾问,经历可谓是非常丰富。
当然与这些职务相比,威廉·坦普尔爵士的其他身份更加耀眼:国会老资格议员、新成立的英格兰银行股东、实业投资者。再直白点说,他是英格兰王国实际的掌权者,就连国王都不得不对他们妥协的议员群体的一份子。
威廉·坦普尔爵士在威尔士拥有一座煤矿,在伯明翰有一家机械加工厂,在曼彻斯特有一家棉纺织厂。虽然他本人不过问具体的经营事务,但这丝毫无损于他实业家的身份。看来在东岸生活的那一段时间,让这位曾经投资几家贸易公司的老先生的思想有了相当大的转变,居然开始重视实业了,不得不说让克利福德有些惊讶。
当然坦普尔爵士并未放弃贸易生意,事实上他在汉普顿家族(经营东岸—英格兰,北美—英格兰航线)以及克利福德家族(经营远东—英格兰航线)身上都有投资,且数额还不小。只不过他将贸易获得的收入都再度投到了那几家工厂以及英格兰银行上面罢了,并没有如那些传统贵族那样购买土地。
不过说起英格兰的传统贵族,他们在经历了一段相对低调的苦日子后,现在终于迎来了转机。如今从东盎格利亚到威尔士,从南部海岸到苏格兰,甚至就连刚刚平息战火的爱尔兰,都掀起了一股轰轰烈烈的圈地运动,即贵族们将原本租赁给农民们的土地收回,不再种粮食,而改放牧绵羊,以适应英格兰国内及海外越来越庞大的羊毛需求。
其实圈地运动早已有之。在一个世纪以前的时候,就有一些嗅觉灵敏的贵族发现了羊毛这种商品的价格一直处于上扬状态,因此果断弃耕就牧,重点畜养绵羊,而由此产生的流民问题则因为城市工业的稳步发展而被吸收(还有相当部分去当了水手)。
不过现在英格兰的圈地运动其规模肯定不是以前能比的,因为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潮,越来越多的贵族加入了其中。因为羊毛这种东西实在比粮食赚钱多了——也许战争年代除外——而且所需要的劳动力数量只有以前的几分之一,多出来的人口可以流入到正蓬勃发展的工业之中,如急需大量劳动力的煤矿、建筑材料厂、纺织厂、机械厂等等。
当然也有一些既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又没找到城市里工作的人,这些人的出路要么是去当水手,要么去当兵,要么去海外殖民地生活。什么?你既不愿当雇佣兵或水手,也不愿意去新大陆?那就只能流浪了,四处流浪打零工维持生活!你别说,这类人其实还是不少的,后世英美发达的流浪文化就肇始于此呢。
豪克斯·克利福德是做海外贸易的,多年来也一直不在国内,家族仅有的一些实业产业也是亲戚在搞。这次回到伦敦,骤然听人们说起圈地运动导致流民激增的问题,顿时非常惊讶,也有些不安。恰好威廉·坦普尔爵士来和他谈谈有关英属北美殖民地贸易的事情,因此便问起了这个问题。
不过很显然坦普尔爵士对流民的问题丝毫不担心,只听他说道:“现在经营粮食种植业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什么价格都在涨,就粮食涨幅有限。其实这几年还算好的了,欧陆在打仗,几个主要国家粮食不富余,但黑海那边的粮食种植业缓慢崛起,俄罗斯和波兰也在增加粮食和牲畜的出口。啊,对了,东岸人也在给西班牙运输粮食。你看,这么多不利因素在此,粮食是多么地无利可图啊。我自己的庄园内有几位苦恼的农人和我说,制造犁、耙和手推车的铁在涨价,而小麦、鸡蛋、蔬菜和水果的价格却几乎不怎么上涨,这让他们的生活变得十分艰难。唔,至少在过去两年,我还没有提高地租价格呢,要知道在别的地方,地租都普遍上涨了,有的涨得还十分厉害,那里的农人应该比我的庄园里的还要辛苦。豪克斯,你不该为此感到忧伤,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土地是极为重要的资源——按照东岸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对,是生产资料——我有权让我的土地产生更大的价值。你的家族在约克郡也有部分土地吧?地租和地价上涨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在银行进行贷款时,抵押物的估价会更高,你可以获得更多的贷款以及更优惠的利息,这都是很现实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