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晏季还在跟四书五经, 资治通鉴死磕。听说苏培盛来了, 放下书, 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来人，“苏谙达从哪来”

“奴才给大阿哥请安，大阿哥吉祥。爷在前面书房议事，请大阿哥过去一趟。”看着张保端过来的蜜水, 苏培盛恭敬的朝晏季打了个千，这才接过蜜水, 半侧着身子一口饮尽。

天到底还热着，他这一身小肥膘子一动一身汗。刚在书房站了一会儿，也是口渴得紧。

前头议事, 竟派人叫他过去

晏季怔了一下, 眨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苏培盛“阿玛叫我过去”

“回大阿哥的话, 爷与几位先生正在商议户部”苏培盛见晏季问, 想着现在不说回头到了书房便也知道了。

这会儿说了，还能卖大阿哥一个人情。大阿哥在去书房的路上说不定也能想个说词。

不管能不能想到有用的办法，总不会一问三不知的发懵。

等苏培盛说完，晏季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两只爪子，泥嘛，他才八岁呀。

四大爷特特的派人来找他，那自己是藏着掖着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

八岁大的男孩板着一张小脸，一路严肃的走到外书房。苏培盛以为他在想讨债的方法，就连看着晏季从院门口走进来的书房一众也是如此认为的。

晏季按礼请安行礼，在直起腰的那一刻, 终于做了一个坑他叔的决定。

这次，咱们不坑爹，坑叔。

“知道叫你来所谓何事了吧。”晏季行完礼，四爷看着自己的长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期待。

并非期待他能想出什么好主意，而是希望他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没有哪个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不想看到儿女有出息的，四爷也是如此。更何况晏季还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

“儿子知道。”抬头看着四爷，晏季不卑不亢回了这么一句。多的一字未说，端的少年沉稳。

邬思道挑眉，眼底更是异光连连。光是这个范，哪怕说出来的话没有建树，他都觉得没看错人。

四爷也是满意点了两下头，声音淡淡的问道，“那你说说看，此事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那儿子就献丑了。儿子若是说的不对，还望阿玛看在儿子年纪尚小的份上，切勿失望。”说了句客套话，晏季就将他那又损又缺德的主意说了两个。

没错，就是两个。

其实晏季本来是可以多说几个的

“书上说过刚易折，儿子深以为然。刚刚儿子就在想如果阿玛直接上折子说催债，不说皇玛法会不会同意，就是那些借债的大臣们怕是也不会愿意将揣到兜里的银子吐出来。所以儿子以为讨债之事，应该另辟蹊径。讨债之前，咱们首先要确定欠债的官员是否家有余资，是否有余力偿还所借户部的官银。当然，有没有，有多少不是咱们知道就可以的，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才行。”

这话倒有那么点意思了，四爷点头，“继续往下说。”

“是。”晏季抿唇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儿子想的第一个主意，需要九叔帮忙成事。今年是皇玛法五十寿年，五十是个整数，儿子以为可以借此庆祝一番。九叔擅经营，若由九叔出面在京城开一场拍卖会拍卖皇玛法的字画与天下官员同乐，想必到时必有不少官员富商响应竞拍”

上有所行，下有所好，这种捧臭脚的事，朝中官员必会纷纷响应。而那些响应竞拍的人无论拍到与否，只要参加竞拍就会报价。

他们报的价，就是他们府上富余的家资。此事过后，四爷再以大臣们日子过得好了，国库也应该回本为由，上折子追缴欠款，他们必不能再以无银推脱。

说没银子，那之前又怎么去竞拍的

你特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拿皇帝开涮呢，还是逗皇子阿哥玩呢。往大了说这就是欺君之罪。

不能说没银子，那就得说有银子。有银子，那就还吧。若不还银，那又是什么性质呢

都是读了圣贤书，考进朝廷的官老爷，难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总之这银子你是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这一招就是晏氏的钓鱼执法。想当年他晏四哥用这招钓出多少鱼来，现在照样也能老招新用。

哭穷

路都给你堵死了。

邬思道一边想，一边点头，他觉得这主意是缺德了点，有拉大旗扯虎皮之嫌，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个办法。

最重要的是如果操作得当，这次先有九爷一干八爷党出面，然后又有万岁爷高坐上方，四爷身上的压力也能降到最低。

介时再放出天家父子齐心协力的话，啧啧，挨骂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一时屋中另有幕僚问晏季，“若借债官员未参加拍卖会，又当如何”

“先通过一波操作将借债的大头挑出来，剩下的可以采取分期还款的方式。从明年开始将该官员的俸禄扣下一半还款，哪年连本带利还完了，再给他发全额的俸禄。”晏季眨了几下眼，笑得坏坏的建议道，“前儿额娘还说儿子大了，要准备聘礼了。真有那死皮赖脸就是不还钱的，您老可以考虑派人收缴他家儿子的聘礼，呃，嫁妆就算了吧。”

都知道他这是说笑，旁人也没将后一句当真。

四爷摇头轻笑，又问他，“你既说这是第一个办法，想必还有第二个。再说说。”

“嗯。”晏季打量了一番屋中众人，朗朗童音带着一股子金戈铁马的冷肃之气，“近年来，大清上下奢靡成风。多少高官士族讲究排场，铺张浪费，奢侈至极。儿子觉得可以请其他叔伯先在朝上来一场整风运动。之后再由闻风奏事的御史们检举那些败坏朝堂风纪之人。抓一拨典型，再看他们之中可有借债之人具体如何做，儿子见识少，就不知道了。”

第一个办法，缺德。第二个办法，够损。

此时别说那些幕僚了，就是四爷看向晏季的眼神都带着些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