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1 / 2)

第180章

古祠堂修在半山腰上,沿着山梯上去,并不太远,程昶虽然刚出院,这点路还是可以走的。

路上人很多,刚那个做直播的也在。听他说,古祠堂旁边还有个古井,之前那个高考状元超常发挥,大概率就是因为喝了古井的水。

贺月南上次过来是淡季,节前,游人很少,当时程昶在重症监护躺着,随时可能出事,所以贺月南没敢在宣城逗留太久,找守祠人大致打听了一下程昶前辈的生平就回杭州了。

今天的祠堂人满为患,主要都是高中生,找守祠人开光状元符的实在太多了,程昶挤不进去,本来打算等守祠人下班了再找他问问,没想到跟着上山的那个主播有点本事,举着手机摄像头,三下五除二挤到守祠人的案台前,问“师傅,您这状元符怎么卖啊”

他们这地儿就是靠直播火起来的,守祠人看来了个主播,手机屏幕上弹幕还很多,分外有耐心“状元符不兴卖,捐了善款就有,捐多捐少无所谓,心诚就行。”

主播又问“那我替人求状元符行不行”

“也行,在符上写好求符人的名字,去跟那边的文殊菩萨像拜一拜,你不是连着直播吗,让你的粉也跟着对菩萨拜,回头你把符寄过去,还是那句话,不拘泥于形式,主要是心诚。”

这守祠人还挺懂。

主播也很尽责,听到这里,追本溯源“怎么是文殊菩萨像,不是说这里的供奉着的是一个佛陀托生的善人吗”

善人究竟是哪个菩萨托生的,没人清楚,只知道姓陈,清末民国生人,祖上是医药世家,悬壶济世,也做药材生意,战乱时虽然没落了,好在家底殷实,日子尚是富足。

那年间商人的地位已经起来了,陈善人是个贵少爷,出生虽好,无奈很年轻就得了顽疾。

“他得的是什么病啊”

“不清楚,骨痛,发热,出血,有点像白血病。”

血癌这病很难治,放在那个年代,几乎没活路,后来陈善人连着晕过去几回,乡人们都以为没救了,哪里知他醒来后,疾症不药而愈,还活了将近百岁,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才去世。

“他的病是怎么好的”

“不知道,反正是个有福气的人,战乱起的时候,周围多少受到波及,也就他在的地方,一点事也没有,灾荒那几年,好多地方颗粒无收,但后山那片田”乡人伸手朝祠堂后虚虚一指,“结出的稻谷比以往还饱满。”

“乡人后来说,这是陈善人家世代悬壶济世所结的善果,所以陈善人过世后,乡人就修了个祠堂把他供奉起来。”

“至于后来为什么筑了个文殊菩萨像,这不前几年出了个高考状元么,反正就是那句话,不要拘泥于形式。”

主播点头。

懂了,文殊菩萨像是给学生游客筑的,但善款是给陈善人和菩萨一起捐的,估计陈善人和菩萨都一样,心胸广博,海纳百川,知道乡

里还要靠发展旅游业欣欣向荣,并不在乎是谁受了香火。

“你要是对陈善人的事迹感兴趣,可以去后山桐里镇打听,镇上有个百岁老奶奶,是陈善人的侄女,陈善人的事,她清楚的。”守祠人又介绍。

程昶跟在一旁听了半天,这守祠人说的都跟上次贺月南打听的差不多,好不容易听到一句有用的,打算立刻去后山的桐里镇,脚都迈出祠堂了,又收了回来。

也不知道这个陈姓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前辈,身患顽疾几次昏迷这一点倒是挺像的。

程昶为他请了香,捐了善款,在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祠堂里,闭上眼,沉下心,举香认真拜了三拜。

这会儿是下午,小镇上人不多,这地儿虽然火,但因为交通方便,开车到上海杭州也就三个小时不到,游客一般不住宿,所以镇上就一个旅馆。程昶因为要打听陈善人的事,提前去旅馆订了两个房间他身体不好,开不了夜车,贺月南没驾照,老和尚老和尚就算了,他的驾照可能是路边捡的。

镇上民风很好,人也热情,旅馆的老板听说程昶要打听陈善人的事,亲自领着他们几个往镇子里头去。镇子沿山而建,统共就一条大道,铺的是青石板,两旁都是木屋,很有点味道,下午阳光也安静,旅馆老板在一户人家前停下脚步,跟门口木凳上纳鞋垫的老奶奶说“陈奶奶,这几位游客想跟你打听陈先生的事呢。”

陈奶奶满脸褶子,看上去是很老了,但眼不花,耳不聋,一双眸子饱经岁月沉淀,虽然有些浑浊,然而望过来一眼,倒是有几分看遍红尘声色的清醒。

她也只望过来一眼,随后“哦”一声,垂下眸,继续纳鞋垫,不紧不慢地问了句“打听什么”

程昶道“陈奶奶您好,我听说,陈先生年轻时是得了绝症的,他的病后来是怎么好的”

“谁知道呢。”老奶奶道,“昏迷了几次,后来就好了,但病一好,人就疯了。”

“为什么会疯”

“说是看着自己死了,回不去了。人好好活着呢,怎么看着自己死这不是疯是什么”陈奶奶握着鞋垫,细细想了想,她那时候大概年纪小,记不太清了,“他是我亲叔,有那么两三年,他不大理人,都我陪着他。”

程昶默了默,问“他有没有与你提过另一个世界”

陈奶奶一听这话,手里的针慢慢停了,她抬起头,环视身前三人,目光最后落定在程昶身上,半晌,摇了摇头“没提过。”

程昶有些失望,正欲问其他,只听陈奶奶悠悠道“我小叔这辈子,没娶妻,没生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来,孤孤单单地走,临了了,还是乡人一起为他送的终。他长得俊,虽然疯了,喜欢他的姑娘一直很多。年轻的时候,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娶妻生子,但我一问,他就沉默。直到很后来,他老了,才和我说他娶过妻了,只是妻子早年过世,阴阳两隔,否则他早就去找她了。那些年我一直和他一起,别

说娶妻了,从没见他和哪个姑娘走得近过,他说他娶过妻,我原本以为就是一句疯话,后来”

陈奶奶顿了顿,“他走了,留下一本日记。我不识字,所以没看过,只是有回实在想他了,找镇子上的读书人给我念过那本日记。本子上有一句话,我现在都记得,余生两世,与发妻相许于另一世,又三年,恩爱不疑,发妻亡故,余为其守丧,直至灰飞烟灭,重返今生。余心系一人,遂不再娶,若有两全法,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