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音涩涩道:“我支.持,是因为我了解女人,也了解母亲。女人啊,总是攒够了失望才离开的,母亲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父亲提离婚,肯定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也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些突然,前一秒还以为俩人和好了呢,没想到又要离婚。”
谁说不是呢。
段寒霆眼睑一片晦暗,泛起点点细碎的寒芒。
书房
段大帅坐在宽大的皮椅里,嘴里叼着一只雪茄,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墙上一副照片,那是奉军正式成立之际,他穿着军装拍的纪念照。
那时候的军装还没经过改良,样子看上去有些老式,可衣料却是崭新的,在现在看来都是名贵雅致的,在当时是独一份,据说用的是羊绒,质感细腻,挺括性好,防风保暖又结实耐穿,是夫人亲手给他做的,上面每一颗扣子,都是夫人一颗一颗给他钉上去的,镶金的纽扣,尽显雍容大气,给足了他颜面。
自小在江湖闯荡,一直风餐露宿,活的极糙,生活变得细致起来,便是从他遇到阮凤仪,并娶了她之后。
她出身大户人家,娇纵得很,性烈如火,脾气是真横,但对他又是真好。
一双柔软的手突然捏上他的肩,伴着一声轻悠的叹息,“大姐这次,怕是真气着了。老爷也是,好端端的,提什么画眉啊。”
“老子怎么知道你们女人都这么小心眼”
段大帅冷哼一声,从鼻翼中喷出两道烟雾,“不就画个眉毛,多大点事,你和老二老三她们,也从来没为这个跟我生过气。”
五夫人苦笑一声,“我们不生气,是因为不敢,也因为没这个资格。我们是什么身份,说好听点是妾,说不好听,不过是服侍您的女人罢了,你给我们画眉,那是恩宠,可对大姐来说,那是您和他的夫妻情分。本来情分就所剩无几,您偏偏还把最后一丝给斩断了,这不是逼着她离开您么。”
段大帅一听就拧了眉,心下也有些懊悔,嘴上却强硬道:“真不知道你们女人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你们男人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建功立业,当兵打仗,我们女人困守在小小的宅院里,没有那么广阔的天地,能想的不就是家里和男人这点事吗”
五夫人轻叹一声,在他身前缓缓蹲下,劝道:“老爷,听我一句劝,别让大姐走。她如果走了,对段家,对奉军,都是极大的损失。尤其,是对您。”
段大帅心弦一动。
“其实,大姐还能生气,就说明她嫉妒,愈是嫉妒,就说明她心里是在意您的。”
五夫人声音又轻又软,“您和大姐,结发夫妻,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要成为半路夫妻您舍得大姐就这么离开吗”
段大帅眉头绞成一团,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书房的门被敲响,随即探进来一个脑袋,段寒江小心翼翼地禀道:“爹,母亲要走了,您老不去送送”
几乎是伴着话音落,段大帅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段公馆门外,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卢妈正指挥着丫鬟把行李装上车,段夫人裹着一个白色棉袍,回头道:“外边天冷风大的,回去吧。”
段舒岚抓着母亲的手,还在劝,“妈,这都快过年了,您就把年过了再走呗,好歹陪我们过个新年啊。”
“年在哪儿不是过,今儿这顿‘竹笋炒肉’,就当是老娘我请你们吃的年夜饭了。”
段夫人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目光又转向荣音,瞄向她还有些红.肿的手,温声问,“还疼吗”
荣音摇摇头,眉宇间也是化不掉的担忧,“母亲,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想回嘉兴老家瞧瞧,多少年没回去了。”
段夫人刚说完这句,脸上的笑意就敛了下来,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赶来的段大帅在廊下来了个急刹车,掩饰性地捂着嘴轻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