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晋江文学城(1 / 2)

容修 席未来 13860 字 1个月前

顾劲臣抹了一把鼻子, 满手满脸的血,转过头时,把花朵吓了一跳。

“对了, 我忘了把奖杯拿给容修”

顾劲臣捏着鼻子,转身往卧室走,“我得把奖杯还给他。”

“顾哥, 顾哥,你流了好多血,是鼻子吗, 让我看一看”

花朵追在顾劲臣身后, 路过洗手间,冲进去捞来卫生纸。

“容修的奖杯呢第一个国际奖座, 他还没有好好摸一摸看一看, 我去拿奖杯, 你给他送过去。”

顾劲臣捂着鼻子, 飘忽忽往前走,在大客厅找了一圈。

曲龙一抬头,见顾劲臣一脸血,吓得大惊失色。

顾劲臣往卧室走去。

花朵和曲龙进主卧时,看到顾劲臣匍匐在地。

顾劲臣跪在地毯上,正在探头往床底下看,“怎么不见了容修的奖杯怎么不见了, 我记得放在床上了,为什么没有了”

“顾哥”

花朵呆愣在门口, 小心翼翼往前走,惊慌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顾劲臣。

曲龙环顾四周,望向露台外。

奖杯端端正正地摆在小圆桌上。

曲龙“在外面。”

花朵蹲下来“顾哥, 别找了,奖杯在那呢,你别吓我,快擦擦”

“哪呢”顾劲臣抬头瞅着她。

“露台呢。”花朵拿着一大把纸,压着他的鼻子,哽咽着,“奖杯好好的,你没事吗”

顾劲臣目光移向玻璃拉门外,蓦地就笑了,支撑着站起来“我能有什么事。”

说着,顾劲臣接来她手中的纸,摁着鼻子,衣摆上全是血迹,转身去浴室洗鼻子。

哗哗的水声中,花朵和曲龙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他。

顾劲臣趴在洗手池,血液被冷水冲散,变淡,流入管道消失不见。

从洗手间出来,他用纸堵着鼻子,往露台走去。

花朵伸手想拉他“顾哥”

回过神,追上去,听到玻璃门的锁“咔哒”一声。

花朵懵了,焦急地站在露台门外敲,回头望向曲龙。

这太危险了,露台上只有一个雕花护栏。

曲龙上前,握住门把手,用力晃了下,“劲臣,天晚了,你别一个人在外面,你穿得太少了”

“顾哥,求求你了,打开门,”花朵放缓语调,小声哄着,“快打开门,那里不安全,顾哥”

曲龙皱着眉头“劲臣,我去喊容修了,我这去喊容哥,你听到了吗你不听话,我去喊容修。”

顾劲臣拿起奖杯,转身回到拉门前,打开玻璃门“不要去打扰他。”

花朵慌道“那你别做傻事。”

顾劲臣闻言一愣,噗嗤笑出来“还不至于,你跟我时间不短了,我们经历得还少么”

花朵“”

今非昔比啊。

以前是你一个人在前面跑。

终于有伴了,很怕被落下吧。

花朵和曲龙站在露台门口,细细端详顾劲臣的脸。

血止住了,染红了堵鼻子的纸巾,顾劲臣随手揪了一条纸,又换了一卷塞进去。

“我只是想在这待一会。”

顾劲臣仰头感受了一下海风,转身走到露台边,扬了扬脖子,仰头望向星空。

曲龙望着他的背影,没再说什么。

花朵在衣架上找到长浴袍,来到露台要给顾劲臣披上。

走近时,听到顾哥小声在说“凡杀不死我的,会使我更强大。”

花朵愣了愣。

尼采的话,是容修混进记者采访那天,对顾哥说的。

是的,花朵已经跟了顾劲臣太久了,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像一只战得鲜血淋漓的白豹子,到疗伤的时候了。

花朵沉默地站在顾劲臣身后,然后慢慢地往后退,往后退,退到了露台外面。

“关上门,请给我半小时,谢谢。”

顾劲臣背朝着她,哑着嗓子说,他没有回头。

“好的,顾哥。”花朵轻轻地为他关上玻璃门。

对面套房的卧室里,容修洗完澡出来,只围了一条浴巾。

来到衣橱前,容修拿起衣服,不经意看到一套深色的真丝睡衣,和顾劲臣刚才穿的那身白色的是同款。

目光逗留在那身衣服上好久,容修将手中那套纯棉的放下。

指尖轻轻触摸到真丝质地,那滑柔的触觉,仿佛细腻的皮肤,他反手拿来了真丝的这一套。

好像穿上这一身,就能感觉到爱人在他怀里,

关了灯,窗帘很薄,月光透进屋内。

容修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他坐起来,拿来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凌晨。

想起刚才与顾劲臣的交谈。

他们像往常一样聊行程,聊咖啡,聊娱乐,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差别。

然而,有些问题,确实被他们回避了。

他以为,他能一如既往地,像对待自家兄弟们那样解决事情。

如果是自家兄弟们落选了,两句毒鸡汤直接灌进去,摁头练琴一个月,糖水小皮鞭伺候着,什么玉玉症都给他治好了。

可是,当面前的是爱人,他竟然连开口提起也不敢。

轻不得,重不得,唯恐触碰到伤疤,不小心弄疼了对方,也疼了自己。

其实,他想对顾劲臣说,没得奖也不要紧,奖项代表不了什么。

这句话真的合适么

他险些点开网页,去问一问网友们,拿着奖杯的人,对落选的人说,输了也不要紧,真的没关系么

或许有点矫情,但是,真的没关系么

话不能乱说,可能会伤人,而不自知。

毒舌的魔王自我觉醒到了这一点。

犹豫了半晌,他关了网页,躺在床上,屏幕的亮光照着那张俊脸。

脑子里把能他想与对方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地过滤了一遍,心里默默分析了一下。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国际电影节的颁奖礼。

第一次获得国际奖项。

第一次在全球直播上,顾劲臣主动地拥抱了他。

他们第一次事业上齐头并进,一起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胜负时刻。

有好多话题想和自家影帝聊。

还有登上领奖台时的那份复杂心情,也想与对方分享。

正如在获奖感言时,他的目光越过重重人头,穿透黑暗与模糊,全世界都暗下来,有些话只想对他一人说这一次,每一次,所有的理想与目标,将来都想陪你一起完成。

容修好想问一问,如果“生而为人”没有拿到任何配角部门的奖项,获得沃尔皮杯的几率会不会更大

在任何国际奖项中,不管是电影还是音乐,这些都是评审团会的必要参考条件。

是不是恒影公关的问题

容修想,参朗是不是将更大的精力和财力用在了亲弟身上

要知道,一部冲刺国际奖项的影片,尤其是奥斯卡大奖,宣传资金,外加学院公关,动辄就会高达上亿元。

有好多话题想讨论,好多心情想分享,但是他们什么都不敢问,只余眼光纠缠交融,彼此保持默契的回避与分寸,聊着一些不相干的温柔话题。

唯恐触碰到伤疤,唯恐踩到心理底线。

唯恐两个紧密缠绕的灵魂蒙上俗尘,让这一段毫无利益污染的爱情沾上一丝丝不纯粹。

可是,这不是豆蔻初恋,婚姻和事业,有时甚至是对立的存在。

世俗、利益、情爱,他们天真地都想要,根本做不到“事业不干涉”,他们将三者纠缠成一股绳,难免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难题。

已经快凌晨了,明天要早起,可他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

容修又坐起身,下了床,在主卧里徘徊了一圈,他转身出了卧室。

套房里一片幽暗。

他来到小酒吧,打开小冰箱,拿出一瓶水拧开。

刚要仰脖灌下,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告诉他不准喝哦,会肿的,明天要拍照。

容修停顿了下,又试着仰头,最后还是停下了。

只好稍稍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放下水瓶,坐在了高脚椅上。

套房里一片安静,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容修单手支撑着额头,点亮手机看微信,置顶的头像没有消息。

四周静谧幽暗,容修坐在高脚椅上久久没动,然后,他伸手拉开小酒吧抽屉,看到里面的一盒雪茄。

从雪茄盒里抽一支,放在鼻间轻嗅,烟草味很香。

手指把玩了一会,他拿来雪茄剪,剪掉了雪茄两边圆头,叼在唇间,点燃。

舌尖轻舐到雪茄切口处,品吸到了辛香气味,容修用力地吸了一大口。

希望烟草麻痹神经,给他带来思考灵感。

结果,却被这一口呛得直咳嗽。

他问了,尝试了,可得到的是影帝的一句“你别在意”。

是自己太过在意么

全网触目惊心的这则新闻,难道不应该在意么

好挚友双双入围威尼斯,一人斩获银狮,一人落寞离场

手机亮着幽幽的光,容修盯着微博热搜,雪茄烟雾缭绕,他咳得不行,偏要多吸两口,最后呛得双眼通红。

他已经戒烟十年了。

当年因顾劲臣而戒断,如今因顾劲臣而就范。

雪茄燃得慢,只烧了一点,没往肺里吸,容修自觉地掐灭了。

记得,第一次聊到“戒烟”话题,顾劲臣对他说过,以后也不要再吸了,要活得久一点。

今晚又让他彻夜难眠,搅得他一团乱,一方面戴着柏林影帝的面具,硬生生把他从房内撵出来,一方面又红着眼让他早点睡。

男人的身影坐在黑暗中很久,四周雪茄香气久久未散,尽管思考了很久,得出的结论仍然没有改变。

顾影帝和顾劲臣,他都想要。

客房里,封凛听到脚步声,从书案前起身,打开房门,向外面探头。

扑面而来一股雪茄香。

封凛来不及理会,幽暗之中,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直奔玄关而去。

封凛“容修”

容修“我去收拾收拾他。”

封凛“”

没等回过神,就听到套房门“砰”地一声响,像有人在黑夜中像开了一枪。

封凛没有追出去,默契地知道自家魔王要去干什么。

什么收拾收拾,明明是心疼人家,也疼得熬了自己。

自家熊孩子,比两年前成熟了。

封凛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禁轻笑了下,他还记得当年在攀岩馆第一次见容修时的场景。二十八岁的英俊男人在金牌经纪人的眼里,完全就是一个不知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

换做两年前的容修,刚和顾劲臣在一起那阵子,真的会粗神经到别人说“没事”,他就相信了。

然后,封凛就耸了耸鼻子,抬手扇了扇满屋子的雪茄味。

这家伙是要在家里放火吗

果然,没过多久,套房门被敲响,封凛出去开门,花朵和曲龙笑盈盈站在门口,表示要来借宿一夜。

不用说明原因,封凛喜闻乐见。

封凛矜持地做出“请”的手势,问候方式很特别“祝他们夜晚愉快。”

“是啊。”花朵和曲龙进了门。

花朵眼睛通红地笑了笑,她想起刚才打开房门的画面。

平日即使在龙庭家里,也把居家服穿出一种禁欲感的容修,一身衣衫不整,睡衣扣子没系好,头发乱糟糟,光着脚丫子穿拖鞋,仓皇站在门外。

不顾及酒店走廊监控,不管周遭有没有外人,午夜敲响了爱人的房门,只道“我想见他。”

那感觉像是胸口挨了一棍子。

眼睛仍是闪光灯刺激的不适感,那是一种视线边缘被遮住了帘、不完全失明却看不清楚的惶恐不安。

在外人眼里,顾劲臣看起来毫无异样,但他的内心世界已经静止。

是那种无力运转的静止,脚下像有沼泽,他在慢慢往下深陷,无法再迈出一步,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

顾劲臣站在主卧阳台上,手搭在护栏,望向水城星空下的远方大海。

他仍然可以继续保持影帝的优雅,并且顺利完成接下来的所有工作。

而旁人有所不知的是,他的身体早已沉得无法负重前行,多年来他不停地在身上一层层黏上厚重的盔甲,每每经历这一遭,他就要用无数时间来适应并修复自己。

今年要比以往更痛一些。

离开颁奖礼堂的那一刻,阵痛很快变成了绞痛,而且多出一种焦虑、自责、难过之感。

以前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心情接受一切成败结果,可今年他确实格外在意。

因为他活得更明白了。

更珍惜每一个机会。

他意识到了荣誉的可贵之处,如饥似渴般地需要,装在心里的“爱人”以及向往的“未来”,他都想要。

他也知道,从今往后,他们的机会与时间,一旦流走就无法挽回。

渴望在容修面前做到最好的自己,想拿到好成绩给他看,想让他高兴,想给他幸福。

承诺过的,一定会更加的努力。

想得到更多的荣誉,无论如何,都会给他未来。

颁奖典礼时,揭晓“最佳男演员”的那一幕,始终在脑中,挥散不去。

他今晚甚至戴上了戒指,一意孤行地设计好了在领奖台上撩发丝的动作,他想在全世界面前展示他被禁止的婚姻,他的获奖感言里有容修。

他想起,曾几何时,他在去往洛杉矶的飞机上,做过的那个梦

颁奖典礼上,他和容修坐在嘉宾席位上,领奖台上的男主角不是他。

他望着近在咫尺却根本看不见他的容修,就那样傻傻地愣住,连大脑也停止运转。

两人明明离得那样近,容修却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碰不到他,感觉不到他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幸而现实中没有发生这种事。

事实上,当公布获奖结果时,容修和梦中一样并没有转头看他,但他能感觉到,当时容修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情绪跌落到了谷底。

刚才见面时,容修仍然对他小心谨慎,说话也不利索,一直凝视着他,眼底有红血丝和泪水。

这比那场梦,更让他难受。

任何台词和演技都派不上用场,他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容修。

而,长此以往下去,梦中所寓示的一切,真的不会变成现实么

现实中有多少相亲相爱的情侣,他们曾经以为会相伴到老,中途却因事业的差距,导致精神需求拉开了距离,乃至于三观也渐渐不同了,最终渐行渐远。

顾劲臣垂着眼,望着那个银狮奖座,手指轻轻触碰上面的名字

rong xiu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啪嗒,眼泪滴落在手背。

原本以为,强大坚韧如他,经历过这么多挫折,任何打击都能承受,他有能力很好地调节情绪。

但今晚走出电影宫大门时,眼前是爆满的记者,铺天盖地的闪光灯。

对他来说,分明是游刃有余的场面,而当无数炮筒一般的镜头包围过来的时候,他却猛然之间感到了无比的恐惧。

恐惧。

他觉得天旋地转,晕眩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以仓皇的姿态逃离了现场。

出道快十年,他从来都没有恐惧过镜头。

那种感觉陌生而又叫他茫然,他只想躲在黑暗里,停止思考,也不想动弹。

连手机的摄像头也让他发抖。

在李导套房里的时候,白翼给他发视频邀请,本来想按接受的,手指却发抖得厉害,直接被他拒绝了。

心底深埋着的危机感与恐慌慢慢地浮出水面。

他仍然记得,容修闯入采访套房,冒充记者那天,对他说过的那三句分享。

从鼓励,到敦促,到当头棒喝。

每一句都是能让他在失败的烈火中重新站起来的理由。

可是,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无力与恐慌,不是“失败”本身带来的。

也并非外界的伤害。

32岁这年,他失去了晋升的最佳机会,全球媒体都在报道这条新闻。

到此为止了么

就像容修曾经所说,天赋与想象力,决定了艺术工作者是否能冲破门槛,继而更进一步,终臻化境。

六年了。

六年都因为运气不佳

天赋让他止步于此

他知道,眼下思考这些不合时宜。

可他必须思考这些,不停地分析失败的原因,找到自己的错误。

就像高考前的模拟考试,他必须写下一本错题集,他停不下来,他必须振作起来,尽快找到出口,快点想出办法,不然

他很快就会追不上爱人的脚步了。

走出颁奖礼堂,站在人潮汹涌的大厅里,看到容修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猛然之间意识到,他就快要追不上容修了。

远方吹来的海风很凉,冷飕飕的,顾劲臣轻轻发着抖。

他垂着眸子,注视着手里“最佳配乐奖”的银狮奖座。

六年前,他拥有了一个银熊奖。

现在容修拿到了银狮奖。

他们终于真正意义上的齐头并进。

明明是高兴的,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激动亢奋的。颁奖典礼上,他全程都在聚精会神地等待揭晓“最佳配乐”。

听到“容修”的名字时,他开心得发疯,那是他人生中最惊喜、最振奋的时刻,比自己任何一次获奖都要高兴,他激动得无以复加,他为爱人实至名归而心潮澎湃。

是的,明明心情是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害怕

怎么会这样害怕。

害怕而又自责,害怕得不敢直视容修,自责得不敢问一句容修,获了奖,你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