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爽犹豫了下, 转念一想,容修在工作时,如果被打扰, 就会相当不悦,打断的思绪很难再接回来, 脑中灵感也会被打乱。
于是丁爽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劲臣望向廊厅“走了。”
和司彬一起出了门,花朵跟在二人身后。
电梯下行到负一层。司彬到了楼层, 就和劲臣打了招呼, 出了电梯。
白夜下了班,正和玛莎女士在负一层清吧。
圣罗娜清吧里,萦绕着舒缓的情调爵士乐,白夜和玛莎坐在雅座等他。
玛莎临时约见, 主要是想交代一些皇宫宴会具体事宜,条条框框很多流程。尤其是“开场舞”, 王妃的任性要求取得同意,提案正式落实, 需要两人给予回复。
宗教国家,西式舞会,两位绅士探戈开场, 还真是后宫佳丽四位, 苏丹独宠她一人。
“最迟三四天,”玛莎给出最后期限, “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劲臣和白夜对视一眼,苦笑着点头“容修还没有松口。”
玛莎离开之后,劲臣和白夜来到吧台前。
清吧人不多,两人坐在僻静处, 四周没旁人。
劲臣喝光了第三杯苏格兰威士忌,他眼神微醺,手支撑着侧脸,举杯让酒保添酒。
白夜对吧台小哥眨了下眼。
小哥当即明白,悄悄撤掉了影帝的空杯,给他换了杯装有大冰块的,稀释了酒精浓度。
真正的苏格兰人,绝不会把威士忌倒入有冰块的杯子里,最初的加冰广告,只因视觉效果。
顾劲臣从不喝加冰威士忌。但他醉了,目光朦胧,半侧着身,脸压手臂上,注意力不在酒上。
“吵架了”白夜问。
劲臣晃着琥珀色的酒水,凝视着透明杯,眼神涣散地静止半晌,又仿佛透过玻璃杯看向虚无。
良久,他道“没有,不会吵架,他从不会对我发火。”
白夜挑眉微笑“他不像,看起来,他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
劲臣晓得白夜话意,分明是强势,霸道,专制,爱占上风。
“是啊,但他从不对我发脾气。”劲臣笑了开,“即使我错了,也不会发脾气。”
笑着,笑着,唇角微抖了下,劲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给白夜讲了讲之前发生的小事。比如,他曾不顾容修的意愿,做了些任性的事情,容修都纵容着他。
没有对白夜讲“欺骗”的事,那是劲臣自认为的污点。
在他的印象里,即使是分手,容修也克制着,没有真正地动怒。
唯独那次,他在舞台上唱叹服,即便如此,隐在他眼底的,也并非怒火。
容修从不对他发脾气。爱人绅士温柔,即使心中不悦,也待他极好。
对任何情侣来说,这都是一对神仙眷侣,令人羡慕,是值得炫耀的美事。
两个人在一起,从来不会吵架,从来不会闹别扭。
“从来不。”劲臣却失去了笑容,重复着这句,“他从来不会对我发火从来不”
走廊里没了声音很久,连客厅的对话也听不到。容修摘掉耳麦,坐在电脑前等软件渲染。
夜里快十一点,进度条慢慢往前推送,他眼光渐渐涣散,起身来到书房门口,拉开了房门。
那边一片安静,隐约听见细微的呼噜声。容修去了洗手间回来,看向半敞的主卧门。
想了想,他径直来到主卧门口,推开门,屋内漆黑。他转身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只有丁爽一人,容修轻咳一声“人呢。”
丁爽一个激灵坐起来,大脑还处于睡眠状态,迷茫地瞅了容修半天,才汇报道
“去负一层的酒吧了,花朵也陪在身边,好像是白总找,有要事要谈,顾哥见你忙,没打扰你”
容修脸上没表情“什么时候走的”
“十点左右。”丁爽说。
“和司彬一起出门的,一起去的”
丁爽懵了下“是一起走的,具体情况”
“知道了。”容修转身往书房走,“你回去睡吧。”
丁爽离开之后,容修回到书房,坐在电脑前戴上耳麦。
激荡鼓声传入耳畔,直击神经。
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工程软件的进度条早已完成,音轨循环播放无数次,容修盯着屏幕,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快十二点,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那个头像。
没有任何未读留言。
指尖戳动屏幕,不小心点开了家里二群,没有人说话。
这个时间,兄弟们大概在地下室练琴,待家园2片尾曲小样敲定,容修回国后,就要立即录制成品,乐队又要高强度工作。
容修打开聊天记录,往上翻找,找到录制极限生存之前,白翼和冰灰的一段聊天。
白二[现实中就是这样啊还有蜜饯群体,绿妻倾向的。]
冰灰[在下略有耳闻,用“油”、“代驾”,还有什么“私家车”来表示,全是江湖暗语。]
崽崽[]
幻幻[儿童不宜,况且你也没有。]
白二[哈哈哈,咱们哥儿几个都没有吧这个是说,在夜店里,自己的老婆被别人给睡了,然后去睡别人的老婆。]
崽崽[这是什么玩法,换了个妻游戏吗,犯罪吧]
白二[江湖险恶啊,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我要回家找妈妈]
幻幻[还没喝完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二[男人在外面应酬,你一直催回家,像什么话老实等着。]
幻幻[你死不死呢。]
容修盯着这一段对话,污七八糟的,满眼的混乱。关于酒吧捡尸的话题,他依稀记得,后来又聊到夜店奇葩的圈子。
基本上看不懂,但脑补足够他想象。
十二点整,套房内一片死寂。微信上那个头像,依然没有动静。
指尖顿在输入栏,容修打出两个字在哪。
删掉。又打字几点回来。
退格。都谁在
半晌,没有再打出字来。
清吧里,花朵一直坐在远处雅座,担忧地望着劲臣的方向、直到白夜对她招手,才急忙上前扶住自家老板。
劲臣的酒量好,他自认未醉,大概心情影响,只觉头脑不清醒。
出了清吧门,劲臣没有直接搭电梯上顶楼,而是来到一楼。他让花朵坐在大堂沙发上等,他则出了旋转门,站在酒店大门口。
细雨未歇,眼前看不真切,没有一丝风,空气闷热。
劲臣往门侧走,来到较暗的角落,面朝着花园庭院,他身后是明奢的玻璃墙,眼前是雨中的霓虹灯。
他感到昏沉,眼前模糊,意识却异常清晰,他开始对着黑夜小声地唱歌。
一把澄澈的好嗓子,流淌在初秋的晚风里,细雨霏霏,霓虹在积水里映出破碎油画。
“如果苦笑比眼泪更真,
“但愿笑声像一滴滴吻,
“如明日好景忽远忽近,
“仍愿抱着这份情没疑问。”
国荣哥哥的粤语慢歌,软糯的轻声,将每个字咬得用力,仿佛把全身的气力,都投入在这首歌里。
矜持的,雅致的,又带着一丝骄傲的哀求
“唯愿会及时拥抱入眠,留住这世上最暖一面,多么的庆幸”
多么的庆幸,长夜无需一个人。
歌声参杂雨声,热带气候中让人觉得冷。
他以为,多饮些酒,才不会失眠,但他仍清醒,脑中全是那人,眉眼清晰,声音清楚。
夜太黑,霓虹太美,劲臣深吸一口气,转身迎向背后那一扇辉煌。
待眼睛适应了酒店光亮,隔着玻璃墙,劲臣朝花朵招手,进了旋转门,两人往电梯走了去。
容修很少去酒吧闲坐,白翼倒是喜欢去那种声色场所。
安静点儿的酒吧、纯k都不能满足二哥,非得是污七八糟的、有公主少爷的地方才行。
容修知道,现在年轻人的口味,尤其是明星们和投资商,大多喜欢那种地方,以前劲臣应酬时也经常会去。
年近三十,烟酒不碰,棋牌不会,不会花样百出,没有玩乐兴致,性之一事,由来不热衷,到底是无趣了些。
凌晨十二点半,书房门半掩着,容修拿起手机,起身离开工作台。
刚走到书房门口,打开房门,就听玄关大门传来动静。
容修停步,抬眸,透过廊厅幽暗,朝那边望去。
大门传来响动,隐约听见花朵说“顾哥,早点休息。”
“回去睡吧。”劲臣的声音。
容修闻声站定,转身,又退回书房,顺手关上了门。
容修来老板椅前坐下,晃了晃鼠标,电脑屏幕亮了。
手机攥在手里,沾了一机身汗迹,花了屏幕。容修将手机扔在书桌上,盯着黑屏的显示器。
没过一会儿,听见趿拉拖鞋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慵懒,忽轻忽重,而后停在书门外。
劲臣敲了两声,没等容修回应,直接推开了书房门。
紧接着,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劲臣。容修侧过头,隔着金丝眼镜的镜片,细看五米外的高挑身影。
一身嘻哈范儿,紧身低腰仔裤,高挑翘臀,浅色卫衣,领口开得低,露出琐骨窝,颈项长,肌肤如瓷。
年青,干净,唇红,迷蒙,仿佛能掐出水儿,像个学校里跑出来的鲜嫩大学生。
要命的是,衣服布料十分单薄,极具垂感,勾勒出影帝的劲瘦身材,含蓄的肌肉。贴身的,里头没穿,隐约见那对粉珠,在布料上磨擦出轮廓。
顾劲臣倚着门框,身子软软靠着,不往屋内进,醉意微醺地笑着,桃花招子里带了丝妖冶。
容修目光从他身上快速扫过,见这人安然无恙回来,分明心底那根弦松动,而下一秒,眉心又拧紧三分,他捏着耳麦,手指又收了紧。
未等言语,劲臣懒懒扭身,背靠着门框,迷迷蒙蒙开了口
“honey,我返黎喇。”
带了浓郁白话腔调,拖出长而软糯的尾音。
容修“”
半天没听到容修回应。
劲臣眨了眨桃花眼儿,侧过头看他,眸中迷离,唇角勾出笑“好啦,知道你忙,我知道的。”
容修眼神黯了黯,脸上未露出多余情绪,转过老板椅,面朝向劲臣。
老板椅宽敞,容修往后靠了靠,微扬着下颌,垂着眼睑注视着他。
像是等着依着门框那人过来,然后将对方纳入怀中,也做好了听人解释的准备。
然而,劲臣垂着眼帘,忽地发出一声轻笑“先生忙工作的时候,最帅了,打扰您了,我唔系故意的”
说着,就直起身子,梦游般地,掉头往卧室走去。
容修“”
门外传来呢喃声“宝贝儿,是我的骄傲。”
紧接着,就是廊厅里那一路的歌声
“你为我苦恼,是因为看到我在苦恼,可知道,我微笑,是为了你微笑。你为我煎熬,我知道,我会不屈不挠,你已成为我一生中最伟大的骄傲”
脚步声越来越远,在廊厅深处停步。
紧跟着,传来一声门响。
“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