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聚会到下午两点多。
兄弟们都有点晕乎乎的, 各回各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他们要动身去石家庄, 还有五小时的车程要赶。
正如白翼在给臣臣的长信息上所说
容修接完顾劲臣的电话之后,整个中午都有点沉默寡言,气势骇人,眼底遍布红血丝。
用许乘风的话说就像一头想要下山去小村庄搞破坏、糟蹋田地和姑娘的凶兽。
糟蹋田地
现在还哪儿有田地啊
只有勤勤恳恳在京城周边打转转,根本没有良田美地可耕的大牛。
容修真的觉得自己是拼命干活、被骟了的老黄牛。
上了房车之后, 容修就去后面躺下睡觉了, 乐队兄弟们也安静地没有吵他。
容修是那种喝多了酒就会有点撩骚的类型,但有一个临界点,超过那个点,就是喝醉了,烂醉的容修会乖乖找地方睡觉。
容修也确实累了,他杀青之后一下也没有休息, 身体疲惫不说, 身边还没有可心人儿安慰, 大脑一直运转创作,也精疲力竭了。
但除了十分亲近的贴身人, 根本不会有人看到他的血条。
即使在最最精疲力竭的情况下, 哪怕虚弱得几乎寸步难行, 他留给外人的印象,也是硬汉那铜墙铁壁般的身躯,与不屈的风骨。
车龙驶下高速公路时,封凛仍在不停地拨电话他没有预定到希尔顿。
只有两家环境档次一般的五星酒店在封大金牌眼里。
地点还不错,距离ive hoe不太远,但是安保措施可能不太行, 连个通道都没有。
事实上,容修并不介意住在哪里。
十年前他带着乐队住过条件极差的旅店大通铺,还有什么是他和二哥没试过的
容修在房车上度过了迷糊的五个小时,天黑时,抵达石家庄预定的酒店。
进了大堂就有经理等待,服务倒是相当贴心。
当然啦,由于酒店是勉强提升为五星的,平时多接待游客与普通顾客,所以没有专属停车场、路线通道,连电梯也要与顾客们共用。
于是,毫无悬念地,dk乐队刚出现在酒店里,就被一群年轻人拍了下来。
行程一下就暴露了,乐队住在哪个酒店都不用官宣。
大堂里传来一阵低呼声。
再加上不朽自由的主唱、吉他手在场,有些上了年纪的顾客也认出了这一行明星。
不少当地人都知道,最近dk乐队要来石家庄演出
,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勉强上档次的酒店遇到明星。
在场不管是不是歌迷,都举着手机上前来拍照。
闪光灯频闪,乐队男人们被簇拥在大堂里,有人唤出容修的名字。
容修礼貌地摘掉墨镜,在房车上时的疲惫感一瞬间消失不见,微笑着与围上来的人们打招呼。
大堂经理当即带着服务生们整顿秩序,热情地带着一行明星去往总统套房。
小型套房客房不够,于是连煜和许乘风住到了楼下的商务套房。
也许这只是两人找的借口,保不准晚上有什么花花肠子节目呢,连煜在石家庄不是还有大别墅嘛
“我不管,演出之后,我一定要去看看你的那个大别野”白翼说。
电梯里,连煜表示热烈欢迎。
“别墅里东西齐全吗”白翼问。
“齐全。”连煜言简意赅,“你想要的,我都有。”
两人挤眉弄眼一番。
“什么时候去”连煜看向容修,“演出完就去”
“明晚演出完就过去”白翼跃跃欲试,“晚上在那边住一宿,再搞个泳池别墅啤酒趴体让老连把他的朋友啊什么的都叫上”
话还没说完。
“别想了,我不准。”
容修打断道,一把摁灭了二哥窜上来的小火苗。
“你相中的那套好莱坞铠甲,还在那栋别墅里,”连煜笑着钓他,“你不是喜欢么,不想要了么”
“已经是我的了,”容修淡道,“你忘了么,前天你喝醉的时候,已经把别墅钥匙给我了,如果在我离京之前,你不回去给我拿铠甲,我就让助理自己去拿。”
连煜“”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喝醉时把自家的钥匙给花容月貌
连煜“总而言之,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去我家看看呗我还没在那个房子里住过几次,而且两个月前刚装修了,床都是新的。”
“我才不想去那么色情的地方。”容修微扬下颌,望着电梯楼层,慵懒道
“你不是给我看过卧室照片么,我都懒得说你哪个正常人会把卧室装修成豪华情趣房的样子,没一点品味和格调,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连煜嘴角一抽“”
还说别人呢,你简直没一点生活情调,你才脑干缺失
真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影帝一天天有什么性趣可言
“你真的不去”
“想都别想。”容修冷酷无情地说,“我不可能去你家住,不论是石家庄的房子,还是京城的房子,想想都觉得埋汰。”
连煜“”
什么埋汰这是哪的话,太恶毒了,你才埋汰呢
连煜深吸一口气“好好好,知道了。”
电梯门一打开,连煜气鼓鼓就走,都没和容修说声“晚安”。白翼问他,一会要不要一起吃宵夜,连煜也没有说话,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
许乘风回头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表示今晚不和dk一起吃饭了,就追着连煜一起回房了。
电梯门再关上,轿厢里终于安静下来。
容修看向封凛,交代道“封哥,明晚演出结束之后,就在这边办庆功宴吧,随便吃个宵夜,帮忙预定下。”
封凛点头“好的。”
进到套房之后,容修出人意料地表示要休息了,此时还不到凌晨。
明晚就要登台演出,老大竟然没有鞭挞大家连夜排练
兄弟们既没挨打,也没被骂,真让人忐忑不安啊。
乐队兄弟们“”
自己的这种抖心理也有点让人忐忑不安。
能看出容修是真的陷入低谷了,不论是身体、精神,还是情绪。风风火火跑了小半个月,还没有充分的准备,一路排练一边演出,好在嗓子没有发炎。
于是,演出前一晚,乐队没有排练。
兄弟们甚至没有叫外卖,只是鸟悄地让酒店送来快餐,都没有打扰老大休息。
艺术家们都很情绪化,他们的“情绪”大过一切,体力和精力都排在后面,乃至于情绪可以左右灵感。
不仅如此,艺术家们还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大多时候看起来不合群,不通人情世故,内向而又专注,总是在状况之外,偶尔还会鸡同鸭讲,非常情绪化,神经病一样。
容修也一样,从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天真烂漫、丰富多彩的音乐世界,所以外界很少有能影响到他情绪的人或事。
他曾经说过生,无所谓,死,为所谓,无关生死的,更无所谓。
而今天顾劲臣的一通电话,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就像顾劲臣曾说的,十年来“容修”这个名字一直都在影响着他的情绪一样。
尽管容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露,但如果“情绪”能像心电图一样显现出来,那么他的波动曲线一定十分清晰。
这个全新发现所带来的感受,让容修觉得陌生而又新鲜。
他躺在总统套房的大床上,觉得明明身体累得要命,大脑却异常活跃。他伸出胳膊,抱住身边的枕头,等待那渴望已久的睡眠时刻到来。
可睡眠时刻迟迟没有到来,他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闭着眼睛,忽然看到了画面,是顾劲臣与他在家中沐浴的场景,耳边传来了湍急的流水声
流水哗哗。
在容修听来,那就是降e大调和弦的乐曲声。
这种乐曲声不断地在和声华彩的变换中来回奏响。
这些“变换”就是不断增加运动的旋律还有优美的和声华彩,但是降e大调纯粹的和弦却永远也不变化。
就像他们稳定而又扎实的感情。
梦境之中,似乎这个和弦通过其延续,想要赋予他无穷无尽的意义,涨潮,落潮,激荡,旋转,像有巨浪在他的身上高高地汹涌而去
但他仔细去看,才看清楚在他身上起伏的是顾劲臣。
给他滔天的快感,给他浩瀚的爱意,还有没顶的温柔。
下半夜不知几点,容修突然从那种梦魇状态中醒过来,怔怔看着摁在怀里的那个枕头。
黑暗之中,床睡了一半,枕头摆了一半,杯子里的饮用水留下一半,他觉得自己也空空的,仿佛也只有一半。
然后他冲到还没来得及打开的两个行李箱前,拿出笔记本电脑,又插上了便携电钢琴的电源线。
一半的前奏在他心中油然而生,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堪比身寸精那一瞬间,让他快意失神。
一直以来,他都强制自己避免过于动情,怕被影响到情绪,那样就会有一种被人掌控、失去自我之感,难免会影响创作。
然而,此时他错愕地意识到,当他由衷地交付真心、将对方全然纳入怀中,与之合而为一、难以自控地爱上什么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失去本心与自我,即使情绪被影响,也并没有阻断灵感的河流。
反而更汹涌了。
源源不断的灵感长河,并不是从外部任何地方寻来的,而是从他的身体内部、从大脑深层、从四肢百骸,如山呼海啸般地向他涌来。
从前他孑然一身,身体、大脑、四肢百骸都好像只有一半,如今的他在接纳另一半之后,似乎变得完整,灵感也来得更汹涌,更有冲击力了。
这很让人不可思议,不是么
这种跨过门槛、冲破天花板、闯出结界的感觉,虽然让他的情绪一度不稳定,也让他觉得苦恼,但好在结果还是不错的,不知道其他同行在进步时,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嗯,显然容修想多了。
好在他没对外人这么形容,不然肯定要被骂凡尔赛。
于是,在小巡演最后一站演出前一夜,下半夜点多,容修用五分钟写完了一首歌,又用十五分钟完善了钢琴谱,然后将谱子打了出来。
第二天早晨,乐队成员们捧着平板,看着上面的钢琴谱,所有人都惊呆了。
卧槽
说好的体力不支、情绪不好、精神萎靡兄弟们简称“发情期想老婆”,所以陷入低谷呢
“这是新歌”
封凛也有点懵,听着容修坐在沙发上自弹自唱的歌曲。
他是在睡梦中听到吉他旋律,觉得很合他的喜好,才从客房跑出来的。
好听。
一首英伦风的情歌,和那个惊悚riff“魔鬼的声音”完全是两个极端,充满了幸福向上的感觉,这是天使的声音
封凛想,自己年纪大了果然更喜欢幸福的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