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宁再次陷入噩梦之中,拼命地挣扎,犹如溺水一般令人窒息。
另外两位摄像师、杆爷、打光师围在床铺的四周。
片场寂静,能听到陆少宁陷入梦境中时,恐惧、沉重而又紧迫的局促呼吸声。
陆少宁仰躺在床上,紧握“双”拳,狠命地摇头,枕头浸湿一大片。
猛然地,陆少宁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直直地盯着污渍斑驳的天花板。
梦到了读书时光。
梦到了那个人。
陆少宁坐起身,抹了一把脸上汗水,缓和了一下呼吸。
他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的篮球服,那是他在大学球队的队服,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一直当成睡衣来穿。
而后他就发现,房间门里似乎与以往夜里不同。
以往夜里,惊醒之后,房间门如果不开灯,就会犹如洞窟一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而这夜,房间门里透着月光,将乱糟糟的屋子照出了月色。
窗户大开着,夜风徐徐吹进来。
陆少宁挪到床边,光脚下了床,望着风月无边的窗子。
透过影影绰绰的光线,他看到一个黑影。
月光里,风吹起窗帘,屋子里忽明忽暗,一个人影坐在窗前。
咚咚、咚
一颗篮球弹跳着,滚到了他的脚边。
地上的快递盒子已经拆开,里面空荡荡的。
陆少宁停下脚步,低头瞅着那颗篮球,又猛然抬起头,瞪着那个身影“谁谁在那”
没有听到回应。
陆少宁揉了下眼睛,往后退了两步。
突然,他急停转身,三步上篮般一个闪身,人已来到墙边,伸手够到电灯开关。
咔哒一声,灯开了。
陆少宁望向坐在窗边的那个人影,整个人僵直而立“你是怎么进来的”
宫霖靠在椅背上,叠着腿,微笑着凝视他,没有回答他。
而后,宫霖抬起双手,慢慢地“啪、啪”鼓着掌。
“多漂亮的动作。”
这声音悦耳而又熟悉,与十二年前没有差别。
宫霖的嗓音里充斥着愉悦感,带着优雅笑意,“我说过,我还会来的。”
停顿了下,掌声停止,他说“只要你想我。”
陆少宁张了张嘴,脸孔都狰狞了,他怒急攻心,三两步冲到宫霖面前,低吼“我问你,怎么进来的”
宫霖仰头注视他,片刻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薄唇轻启,他轻声“我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什么你在我家潜伏两天了”陆少宁暴躁了,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这屋子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垃圾和陈旧家具,衣柜都塞得满登登,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除非他躲到冰箱里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
陆少宁转过头。
镜头以陆少宁的视角,缓缓往上移动,拍摄到通往阁楼的一个破梯子。
那木头梯子是真的破旧,木漆脱落,不堪,给人一种踩上去就会断裂的感觉。
那个阁楼,已经十二年没有用过了。
他只在搬回来那天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上去过。
没有打扫卫生,有没有老鼠也不知道,这人能偷偷睡在他的阁楼里
陆少宁打量着宫霖的一身西装革履高级白衬衫、钻石铂金的袖扣、擦得锃亮的皮鞋、疏得一丝不苟的发型
“你又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陆少宁抬步往玄关走,拉开家门,“出去,快走,不走我就报警了。”
宫霖坐在原位没动,仍然用那种似笑非笑、神秘莫测的目光凝视着他。
这可真让人火大。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陆少宁气急败坏,用小肉馒头一样的断臂指着他,“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任凭你欺负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在十二道街上,我陆少宁是什么人,是那么好欺负的嘛”
宫霖笑意更浓“”
陆少宁眼都气红了,转身往屋里跑,“你给我等着。”
他到床边,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妖妖灵
“歪我要报警,有人私闯民宅,他要持凶伤人,可能是劫匪反抗当然没有我疯了吗,我从小就打不过他呃,不是,我是伤残人士,我有证的马上派人过来吧好吗,我家地址是”
陆少宁快速地报出了地址。
挂断之后,陆少宁站在床边,挑衅地瞪着窗边的男人。
宫霖仍然安稳坐在那,也回望着他。
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对视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宫霖开口“你说我,持凶伤人”
陆少宁噎了一下“是,是啊。”
“我伤了你的心么想起了我,你难过么”
“是啊,知道还不滚”
“不要难过。”
“滚啊”
“”
“你哭了”
“滚”
“”
时间门一点一滴过去,陆少宁拿着电话的右手慢慢地垂下来,眼神也涣散了。
没有人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他只呢喃般地,哑着嗓子,声音很小很小“宫霖,你快走吧,快走吧我已经不能打篮球了”
房间门里静悄悄,宫霖不回应他。
“过,下个镜头,快。”李导说。
片场人员们终于笑出了声。
“哈哈哈”笑声一片,说刚才顾老师打报警电话时,表情控制得真是太好了。
但是,编剧组的一个妹子却揉了揉眼睛,欢乐的画面反而让她红了眼眶。
也有人哭出了声,比如三刷了剧本的花朵,以及将自己反锁在导演小屋里,一个人抹鼻子的李里。
丁爽倒是心大,有点摇滚人的粗糙,他更关注的是
终于在戏里“皇帝轮流坐”了吗
现实里,顾哥什么时候对容哥这么说过话,简直是追妻火葬场一样,上赶着巴巴地找上门,撵都撵不走
丁爽举着小风扇,实在没忍住,还“噗噗”地笑出来。
容修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没没。”丁爽吓得摇头,心想幸好二哥他们不在,不然大家一定会偷偷把这场戏录下来,必然会成为“容修x顾劲臣名场面”啊,而且是宝藏视频,仅此一次。
摄像师补拍了两个镜头,很快开始了这一场景中的下一个镜次。
场记打板“开始。”
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声控灯亮起,民警走到门口,警惕地看向这家的房门。
大半夜的,大门半敞开,果然有问题
两位民警对视了一眼,往门里看了下,交换了眼神信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轻地推开了半开的房门。
民警相当警惕,没有打草惊蛇,选择直接闯入,以便于突袭,解救人质。
不过,房门太不争气了,发出了“咯吱”一声,午夜里极其刺耳。
嘎吱吱吱嘎吱吱
好像生怕劫匪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两位民警“”
他俩还举着武器,摆着突袭的姿势。
陆少宁听见门声,扔掉手机,大步往玄关跑去。
看到两位摆出射击姿势的警官,“你们终于来了”
年轻警官说“我们是街道派出所的。”
而年老的那位警官,似乎认识他“陆少宁,你报警了你说,有人私闯民宅,你没事吧”
年轻的警官则快速地扫了一眼面前这人。
目测没有明显的打斗、受伤、被绑架的痕迹。
男人胡子拉碴,看不出年龄,一身球服大背心大裤衩,头发支棱着,黑眼圈明显,精神状态不佳,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这么看来,眼前这个人更像劫匪啊。
“对,是我报的案,他就在屋里,你们快把他带走,”陆少宁侧身让路,让两位民警进来,“教育教育,遣送回京,我被他骚扰”
话音未落,陆少宁指着窗边。
三人同时望过去。
窗户大开,夜风徐徐吹动窗帘,屋子里忽明忽暗。
月光里,椅子上空荡荡,桌上只有一缸红绿灯鱼,还有一瓶运动饮料。
陆少宁脸上表情一僵“”
“人呢,刚才还在这。”
他快步进屋,环视四周“怎么人不见了”
两位民警也进来,打量一屋子的垃圾袋,被屋里的酒臭味熏得皱眉。
警官“你确定他刚才还在屋子里”
“确定,就坐在那儿。”
陆少宁指着窗边的椅子。
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跑到衣柜,拉开柜橱的拉门,里面塞满的衣服滚成球迎面涌出来,在脚下堆了一地。
陆少宁伸出手,在柜子里翻了一通,又去翻找上面的柜子。
然后,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跑到厨房拉开所有柜门,连冰箱里都找了一遍。
一遍翻找还一边咕咕哝哝,嘴里唤着“宫霖”,问着“人呢”,反复强调“刚才他还在这里”。
两位民警站在原地,注视着陆少宁的一举一动。
陆少宁拿起剩菜长了毛的平底锅,看了看锅底。
突然间门,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蓦地手一顿,他将锅子一扔,随手从橱柜里抄出一个金属盆,转身朝阁楼的木梯子跑去。
那个阁楼,他已经十二年没有上去过。
脚踩在木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破木头声。
两位民警对视了一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过去扶了梯子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