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2 / 2)

那个男人听到那番话却只是轻轻笑了笑,他仍旧垂眼看着她,口中是跟着缠绵一句“那倒是巧了,本王的命数也不好,倒不知你和我之间,谁又会克谁”

许瑾初想到这,一双眉眼还是忍不住朝摆在高案上的那只美人瓶看去,美人瓶中正插着一枝杏花,此时那杏花在那日头的照耀下倒是越发好看了几分她的指根仍旧端放在膝上,唇角却还是抿着露出一个虚淡至极的笑。

她重新转回了身子朝霍令仪看去,眼瞧着她眉眼之间的担忧便又轻轻笑道“傻丫头,你不必替我担忧,倒是你”许瑾初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温声笑道“你和李首辅的事当真是吓了我一跳。”

等这话一落

许瑾初便又轻声问了一句“晏晏,你可喜欢他”

霍令仪闻言却是一怔,这话她并不是头一回听,当日李怀瑾问过她,母妃也曾问过她只是彼时她给出的答案却不算明确。可如今,耳听着许瑾初的这一句,她却还是忍不住细细想了一回,她喜欢李怀瑾吗

若当真要明确说个喜欢与否,她这心中委实还是没个答案。

可越是相处

霍令仪便觉得好似越发离不开李怀瑾了,若是这样便是喜欢,那她大概的确是喜欢上李怀瑾了吧。

许瑾初眼瞧着霍令仪眼中的怔然,面上的笑意却是又温和了许多早先听到消息,她还怕晏晏是没个法子才只能嫁给李怀瑾。毕竟那位李首辅位高权重,手段又多,晏晏虽然聪慧却也敌不过那人心机深沉。

可如今这样瞧着,这个傻丫头却是当真喜欢那位李首辅。

既如此,她倒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等到四月中旬,杏榜也出来了,和前世一样,霍令章依旧高中第一,成为了这建昭二十年的会元。一时之间,霍令章这个名字犹如这三春四月的风一样,席卷了整个燕京城虽说还未到最后的殿试,可霍令章以十四岁的年纪得了这个会元,委实是让人钦羡的。

何况倘若你会试名次不错,等到了那殿试想来也不会太差。

因着霍令章的年岁,这城中自然有不少人说道,如今内阁的李首辅当年十五中状元,已是令人惊叹不已若是这位霍家的二公子今次也能得个状元,日后自是前途无限。因此这殿试尚未开始,可这燕京城中却有不少人开始下注押宝,其中有赌李家那位大公子中状元的,自然也有不少人赌霍家这位二公子中状元的。

他们一个是今次会试的第一名,一个是定国公府的世子

两人都是青年才俊又都是有才之士,此次状元这个位置想必定是出自这两人之中。

霍家,昆仑斋。

自打家中连着出了不少事,林老夫人也已鲜少让众人聚集在这处了,可今日昆仑斋中却坐了不少人,就连霍令德也难得没跟严嬷嬷学习规矩,安安静静得坐在底下。林老夫人高坐在软塌上,她的手中握着一盏茶,这会正垂眼看着底下坐着的霍令章。

手卷还在案上放着,里头是用朱笔写着霍令章今次会试的名次,会试第一。

林老夫人想到这,眉眼之间便是泛不开的笑意,她仍旧看着霍令章,眼瞧着他依旧似往日那般沉静的面容,不骄不躁、更是半点慌乱也没有她心下对这个孙儿是又多添了几分赞许,原本以为他这次会试能得个名次已是不易,哪里想到他竟然得了个第一回来。

十四岁就得了会元,这是多大的荣耀如今这消息才散出去不久,就已有不少人登门拜访,纷纷要求见霍令章,连带着他们霍家的名声也跟着提了不少。

“这一回你是给咱们霍家的列祖列宗都挣了脸面”林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她面上的笑意未曾有一丝消落,连带着声调也极为柔和当年霍安南再有本事也没能得个会元,可如今她的孙儿却得了会元。

她想到这,眉宇之间的笑意却是更深了几分。

即便日后到了地下,到了霍启松和那个贱人的跟前,她也能高仰着头。

不过心中的这一番思绪也只是一瞬,林老夫人便又看着人继续说道“等回头去你父王跟前烧柱香,把这桩喜事也跟他说一回”大抵是因为说道霍安北,她的声音还是跟着低了一回,连带着眼中的笑意也消散了几分,平添的却是几许惆怅。

却是又过了一会

林老夫人才又握着手中的茶盏饮下一口热茶,而后是又跟着一句“你父王若是知晓,想必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霍令章闻言便起了身,他朝林老夫人拱手一礼,口中轻轻应了一声“是”,跟着是又一句“孙儿打算午间就去一趟父王的坟前。”

林老夫人见此便也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因着先前提到了霍安北,屋中的气氛还是不自觉地默了一回即便距离霍安北逝世快有一年的光景了,可每每提及,心下难免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霍令仪,她只要一想到父王真正逝世的原因,心下那股子掩藏着的恨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霍令仪生怕旁人瞧见起疑,便只好握着手中的茶盏,低垂着一双眉眼,假借喝茶的名义恰好遮掩住了面上的神色。

屋中无人说话,却是又过了一会,林氏才开了口,自己儿子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做母亲的自然高兴她的面上虽然也带着几分缅怀怅然,却还是抬了脸朝林老夫人看去,口中跟着柔声一句“母亲,咱们霍家也许久不曾操办喜事了,令章这回能中会元委实是一件大喜事,该好生操办一回。”

林老夫人闻言倒是也跟着点了点头,她收敛尽了面上的那股子神色,跟着是又喝了口茶水才说道“的确是该好好操办一回,不过到底只是会试,若是操办得太甚难免旁人说道”她说到这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便拧头朝许氏看去,跟着是又一句“你且把旧日交好的几家门第请来家中,至于旁的”

她这话说完便把手中的茶盏搁于茶案上,而后是又看着霍令章继续说道“松山先生教导你这么多年,必然是要请的。至于别的交好的,你瞧瞧可有谁要请来的,且写了拜帖交于你母妃等择了日子再一道送出去。”

这话便是要许氏操办了。

许氏自然也未说什么,家中出这样的喜事,合情合理也该好生操办一回,她想到这便又开了口“松山先生过来大概也得有个三日功夫,倒不如把日子定在二十,那个日子,儿媳瞧着倒是不错。”

林老夫人闻言便也只是说道“这些事,你自己决定就是”

两人这厢说着话,论着宴会的章程。打先前说话的林氏,面色却还是不自觉地沉了一回原本她先前提出,自是打算亲自给令章操办宴会,她倒不是怕许氏会操办不好,凭她对许氏的了解,这个女人是不屑做这样的手脚。

只是

这样好的一个日子,若是由她亲自操办,旁人看在令章的面上自然也会对她恭敬有加,保不准还得唤她一声“会元娘”如今她已没了管家大权,那些早先交好的士族贵妇如今也都跟着转向了许氏,她已许久不曾参加这燕京城中的聚会了。

这燕京城中的贵人圈子,玩得就是一个你来我往,走动得多了关系也就变好了。

可若是时常不走动,谁还会记得你是谁

这次宴会若是由许氏操办宴会,她自然也就没了出去的道理

林氏想到这,握着扶手的指根还是忍不住收紧了几分,她千盼万盼就是希望令章能得个好名次,连带着她也能沾沾这个福气可如今这一切福气却都要给了许氏,由着她在外头受着旁人的恭贺和恭维,受着她本该享受到的一切,这让她如何能顺意

可是

她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如今的霍家早已不是以前的霍家了,就连这个许氏也与往日不同,往日的许氏柔弱可欺,可自打出了上回令德的事后,许氏又责罚了她那一通,平素虽然还是照着往日那样不缺吃短也从来未让她立规矩。

可不仅是她,就连这府中的下人也都看得出来,他们这位信王妃是当真与往日不同了。

屋中许氏和林老夫人还在说着宴会的事,霍令仪也已收敛尽了心中的那一番思绪,她刚把手中的茶盏置回了茶案上,眼瞧着对侧林氏暗沉的模样,心下思绪一转便明白了。霍令章会试得了第一,林氏原本必定是想借此机会重新打进这燕京的贵人圈,有一个当“会元”的儿子,她林氏虽然是个妾氏只怕也能够像往日那样受人恭维,可哪里想到祖母却是连想也未想就让母妃去操持。

其实这说到底,这家中的宴会本就该是由母妃操持的母妃是府中的正经王妃,如今又掌着中馈大权,往日母妃懒得理会林氏也不愿拾掇这些事,可自打出了上回那样的事,母妃又怎么可能还会交给林氏操办,凭得长她林氏的脸面

霍令仪想到这,心中倒也难得添了几分通畅。

她的手端端正正放在膝上,余光仍旧瞧着林氏的面色,往日林氏仗着受祖母疼爱又握着中馈,在外头受着母妃原本该受得一切如今这幅模样,岂不就是旁人常说的“风水轮流转”

霍令仪只要一想到林氏是受着周承宇的命令在府中寻着那玩意,心下便是说不出的厌恶。林氏素来聪慧,她只要略一思索便能知道父王的死不寻常,可这个女人却为了那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依旧不管不顾得当着周承宇的走狗。

“晏晏”

林老夫人唤了霍令仪一声也不曾听人答,便又紧跟着唤了人一声,眼见霍令仪回过神来,她才又跟着一句“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霍令仪听得这话却是敛尽了心中的那番思绪,她自是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眼神,面上却仍旧挂着素日的笑,闻言也只是温声回道“没什么,祖母有何事要吩咐我吗”

林老夫人眼见她面上果真没什么异样才又笑着开了口“如今我们和李家也是姻亲关系了,按着规矩也该给他们递一道帖子,只是景行朝中事务繁忙我私心想着,帖子还是照常寄出去,至于景行愿不愿来且随他自己。”

她话是这般说,心中自然是希望李怀瑾能来上这么一遭,有他李三爷坐镇,那些来的客人自是会更加高看他们霍家几分。

霍令仪明白林老夫人的意思,她心下还是有几分不高兴。

她不希望李怀瑾来参加这些没必要的宴会

不过祖母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当众给人没脸,因此便也顺着她的话说了“这些事祖母和母亲做主便是。”不过私下她心中却还是免不得跟了一句,大不了回头让陆机和李怀瑾说一声,让他不必过来就是。

她可不希望李怀瑾为了她的缘故而委屈自己。

林老夫人听得这话,面上的笑意自是又深了几分,余后她便又说了些寻常话才让众人退下。

等到二十那日,照旧是个好天气。

霍令仪按着往日的时辰却是打算去昆仑斋先给林老夫人打个礼,只是还未走到昆仑斋,她便瞧见远处走来的一行人,打首得正是穿着一身寻常青衣的李怀瑾霍令仪原当自己是看错了,只是眼瞧着那人越走越近的身影,还有面上照常的那抹神色,除了李怀瑾还会有何人

她忙迈了步子朝人走去,等走到人跟前,原先替李怀瑾领路的那些下人自是忙打了个礼先告退了杜若也留后了几步,却是注意着会不会有旁人过来。

“您怎么来了”霍令仪说这话的时候,眉心还是轻轻拧着,跟着是又压低了声说了一句“我不是让陆机给您递口信,让您不用来了吗”

李怀瑾闻言,眼中是笑意却是又深了几分。他把佛珠套于手腕,而后是伸手把她那一缕被风吹乱的发绕于耳后,跟着才又温声说道“正好赋闲,就过来看看。”他心中知晓霍令仪让他不必过来的原因,左右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他历这些烦心事。

往日,他的确不喜这些应酬。

可若是为了这个小丫头,倒也不是不可以。

何况

李怀瑾仍垂着眉眼,声调也依旧是温和的“我若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我,放心吧。”他这话说完,还不等霍令仪答便掀了眼帘朝一处看去,不远处的小道上恰有一个少年郎,和风日下,那个少年郎穿着一身水色长袍正立在那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