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1 / 2)

张公案 大风刮过 3375 字 1个月前

陈筹一哆嗦跌下草铺,牙齿咔咔碰撞。小马喷了一口气,好奇地扭头看他。

陈筹抖了半晌,跌跌撞撞爬起,朝着四面八方一通乱揖:“大仙,大仙,晚生实因风雪逼迫,冒昧闯进宝地,谢大仙不杀之恩!求大仙莫与区区凡人计较!留宿之恩,无以为报,祝大仙早得金身正果,晚生碌碌凡夫,不足记挂!”

身后突然嘎吱一响,陈筹吓得又一跌,哆哆嗦嗦回头,却是风吹动破窗的声响。

陈筹不敢再留,扛起包袱,牵马蹿出破庙。

外面阳光灿烂,天空湛蓝,一片白皑皑。陈筹也不管什么方向,牵马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往前奔命。小马嫌雪深,又嫌陈筹走太快,屡屡止步摆头,待陈筹将缰绳顿了又顿,方才不耐烦地喷两口气,跟着陈筹前行。

走了一时,见前方有两行树排列蜿蜒,中间所夹应是道路。陈筹松了一口气,牵马过去,果然是路,脚底踩着雪下实地,心中也踏实了一些。抬头看太阳辨了辨东南西北,沿路继续往前。

陈筹跑后,邵知县很是忐忑了一番,毕竟驳了知府大人好意,唯恐高知府心存芥蒂,得空便着力凑趣。下乡巡查,有名望的乡老和乡中学子前来拜见,高知府见有两个学生衣衫单薄,暗暗嘱咐邵知县留意关怀。

邵知县立刻喏喏应是,又道:“大人真是爱惜人才,下官多有不及,无地自容。”

高知府道:“本府见着他们,就想起年少时读书的辛苦。他们乃来日国之梁柱,本府只望他们能多一分专注在学问,少一些烦扰于旁杂。”

邵知县哽咽:“大人苦心,众学子定能体会,奋发向学,不负大人厚望。”

高知府呵呵笑道:“他们不必知本府此时意,但望来日有功于百姓社稷,不负皇恩。”

邵知县与随行人等皆赞叹唏嘘,邵知县道:“大人恩德,如春风雨露,融泽寒冬。胸襟更仁怀开阔,即便有负大人恩德者,亦不曾计较。”

高知府道:“你所指是那陈生”左右一望,众人中不见张屏。邵知县忙道:“张县丞在衙门中修书。” 张屏除非必要的例行请安,都闷在卷宗库中。高知府亦不曾再提及他。邵知县便未喊他同行。

高知府略一颔首,接着道:“那陈生以孝道为先,且不愿借本府之力谋出身,本府倒极欣赏他的骨气。本府已修书与京中同年,略做一荐,他再上京时,能多得些照应。”

邵知县红了眼眶:“大人的胸怀,真,真足以称得旷古烁今!”

高知府摆手:“呵呵,当不得,当不得,莫给本府戴高帽子了。本府只是不愿朝廷错失每一个人才罢了。”

随行众官交口称赞,感叹陈筹三生有幸,知府大人功德无量。

“哈啾!哈啾!哈啾!”陈筹耳根滚热,猛打了个几个喷嚏。

日光映着白雪,晃眼耀目,阳气昭昭,令他心中稍安。

虽然头顶着大太阳,但感觉比昨日更冷些,小风一吹,湿润润的寒气便往骨头里钻。陈筹拿袖口包着手,缩头牵着马走,没有扛风的毡斗篷,两颊耳朵刺刺疼痛,实在扛不住了,就从包袱里翻出几件宽敞袍子,不论薄厚,一律裹在身上。横竖路上没有人影,又拿了一件袍子把头裹住,翻出干粮,找来找去,却只有硬邦邦的大饼,昨天早上买了囤着的几个茶叶蛋不见了。

陈筹又翻了一通,确定包袱里没有茶叶蛋。

奇怪,昨天晚上搁在包袱里都没拿出来,难道跑出破庙的时候从包袱缝隙中滚了不至于啊,拿几层油纸包得好好的。

一个猜测忽从陈筹脑中掠过。

难道真的好像……的故事……

不可能……阿弥陀佛,元始天尊,太上老君……不多想,不多想……

飞快啃了两口大饼,灌下几口凉水,接着朝前。

树杈上的积雪滑落,陈筹又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后颈寒毛直竖,猛一回头,身后果然空旷旷一片银白。

大白天里,哪会有什么!

日头再偏西时,终于看到了人烟。屋顶!篱笆!烟囱!是个村落!

靠路边的一户人家门前,有两个半大少年手持铲子钢叉正在拍草垛上的积雪,回头看见踉踉跄跄牵马而来的陈筹,顿时抡起了手中的铲和叉。

“什么人!来干啥的!”

陈筹抖抖袖口,抱拳一揖:“二位小哥,小生打从宜平县来,途径此地,敢问这里是何处地界。能否讨碗热茶”

两个少年凌厉地盯着陈筹,屋里一个声音问:“外头咋了”

一个少年回头应道:“有个人,跟个偷山芋的一样,讲话听不咋懂!”

屋门中随即走出农家打扮的一对中年男女,女子一惊:“我的娘,这是个啥人哪!”男人暴喝一声:“咄,你是谁来这边干啥!”

陈筹赶紧赔笑躬身:“小生……”一笑间,腮边感到摩擦,方才想起到脑袋上还裹着衣裳,赶紧扒下,再整整衣衫拱手一笑,“小生打从宜平过来,欲去泉阳。昨日恰逢风雪,迷失道路,茫然行到此处。惊扰几位,惶恐惶恐。敢问这里是何方地界”

两个少年加那一对男女都一脸戒备。

陈筹再补充:“小生真不是歹人,只是路上寒冷,多穿了些衣服御寒……”

那男子沉吟片刻,道:“去泉阳咋不走大路”

陈筹赔笑:“大雪难辨道路,走错了。正要找大路,能否请阁下指个方向。”

男子抬手一指:“哦,大路往那走。”摆手示意两个少年回屋。

陈筹赶紧再道:“敢问可否讨些热……”

那一家四口退进屋内,砰,关上了门。

陈筹一管感伤的清水鼻涕几欲滴落,吸了吸,抬袖拭之,牵着马朝所指方向走,沿途人家皆探头探脑向他观望,待陈筹满怀希望走近,立刻进屋关门。

陈筹只得寂寞地牵着小马蹒跚前行,夕阳渐沉,幸而没走多久就到了一个岔路口,看两侧树木荒草,路边比正走的这条宽阔,且路上有人畜脚印和车轮痕迹,看来是大路了。